“鑰匙都能忘了拿?”陳慶在車裡吃驚地問了一句。
“我長這麼大,”程恪皺了皺眉,“就沒有出門要拿鑰匙的概念。”
“哦,”陳慶愣了愣,“你們小區治安不錯啊,都不用鎖……”
江予奪反手拍在了陳慶腦門兒上,把後麵的話拍了回去,衝他說了一句:“先上車。”
程恪拉開後門坐到了車上,他已經頂著風走了老半天,人都快吹透了,感覺自己就等江予奪這句話了。
不過車一開起來他就感覺有些暈得想吐,趕緊又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
之前許丁叫了代駕送他回去的時候他還沒什麼感覺,這會兒不知道是酒勁兒上來了還是吹了風,開始有點兒難受。
“你喝酒了?”陳慶在前麵問。
“嗯。”程恪應了一聲。
“挺牛啊,一身酒味兒了,臉上愣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陳慶回頭看了一眼,“你是不是把酒倒身上了?”
“安全駕駛記心間。”程恪說。
“開你的車。”江予奪沒回頭。
平時喝這點兒酒也不會有這麼大反應,今天主要是空腹了。
程恪歎了口氣,他叫了許丁出來喝酒,但也許是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對於他來說,有些太久了,他已經忘了對於以前一塊兒玩的這些人來說,喝酒就是喝酒,不包括吃飯。
一直到過了飯點許丁都還沒來接他的時候,他才想起來。
等他想把那些從早上吃到中午還沒吃完的早點熱一下吃了的時候,許丁已經到了小區門口。
他隻得放棄吃東西,直接出門,而且也沒好意思跟許丁說自己沒吃晚飯。
嚴格來說他已經沒有朋友,寬鬆點兒說,他也就許丁這麼一個朋友了,實在不願意給許丁留下一個叫人出去喝酒結果忘了吃飯的愚蠢印象。
結果就空著個肚子跟許丁喝了倆小時,中間就吃了一塊小蛋糕,由於還頂著許丁“你現在挺能吃啊”的感慨,他也沒好意思再吃一塊。
早知道沒拿鑰匙還得在街上溜達這麼半天,他怎麼也得吃個三塊五塊的。
鬱悶。
程恪胳膊肘撐著膝蓋,手捧著臉搓了搓,有點兒暈。
陳慶把車開到了江予奪家,程恪下車的時候還有點兒緊張,怕自己暈得腿軟直接跪地上了。
還好,站得挺穩。
進了屋之後,身上一直因為寒冷而緊繃的肌肉才猛地鬆弛下來,加上有點兒暈,程恪差不多是把自己砸進沙發裡的。
正在沙發上坐著的喵被他這一砸嚇得直接蹦下沙發竄進了櫃子底下。
“怎麼著?”陳慶站在旁邊問,“他今兒晚上睡沙發?”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
程恪聽得愣了愣:“什麼?”
“你不是沒拿鑰匙嗎?”陳慶說。
“江予奪不是有鑰匙嗎?”程恪問。
“鑰匙還給他姐了。”陳慶說。
“啊?”程恪看著江予奪。
“你不是……讓我不要隨便進你房子麼,東西我也拿出來了,”江予奪說,“鑰匙就還給盧茜了。”
程恪覺得江予奪的這個邏輯非常感人:“鑰匙是有毒嗎?你拿著就得進我屋?不進我屋就不能拿鑰匙啊?”
“嗯。”江予奪點點頭。
“那現在還要去問你姐拿鑰匙?”程恪歎了口氣。
江予奪沒說話,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陳慶也拿出手機看了看:“快12點了,不行,不能去了。”
“為什麼?”程恪問。
“會被罵死,”陳慶說,“我倆反正是不會去的,也不是不會去,是不敢去……”
陳慶的手機響了,他進了臥室接電話。
“要不你……”江予奪指了指沙發,“我明天一早過去拿鑰匙給你。”
程恪愣了好半天,他對睡眠環境要求不嚴,但是在並不太熟的人家裡睡沙發,還是有點兒難以接受,最後他往後一靠,閉了閉眼睛:“算了,我去酒店開個房吧。”
“哦,”江予奪又往窗外指了指,“那邊有個……”
“我先走了啊,”陳慶從臥室走了出來,“我回店裡,我們經理查崗呢,今天我值班的。”
江予奪衝他揮了揮手。
“他要住酒店?”陳慶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問。
“嗯。”程恪閉著眼睛應著。
“窮講究,”陳慶說,“路口有個招待所,還挺乾淨的。”
“你管招待所叫酒店啊?”江予奪說,“趕緊閉嘴走。”
“走了,明天過來接你拆板子,”陳慶打開門,出去之前又補了一句,“你給他準備個桶吧,我怎麼感覺他要吐。”
門關上之後,程恪還是閉著眼睛,但是能聽到江予奪走到了他旁邊,似乎是在看他。
他睜開眼睛,看到江予奪果然正彎腰看著他,他搓了搓臉:“我不想吐,我就是……有點兒渴,有水嗎?”
“有。”江予奪說。
“謝謝。”程恪說。
說完之後他倆就開始了對視,大概五秒鐘之後,江予奪說:“自己去倒,等誰伺候你呢?”
“……不好意思。”程恪站了起來,走到了飲水機旁邊,他的確是習慣了,雖然不會沒事兒就叫人幫他倒水,但眼前這種情況他一般都會叫家裡阿姨。
江予奪靠在桌子旁邊,抄起跳到桌上的喵抱在懷裡揉著毛,看著站在飲水機前的程恪。
“就一個杯子。”他說。
“嗯,我也就一個杯子,”程恪拿起了他的杯子,“你用啤酒杯喝水啊?”
“怎麼,你是想讓我給你找個紅酒杯喝水嗎?”江予奪說。
程恪沒說話,拿著杯子,彎腰看著飲水機,大概是因為暈,彎腰的時候還用手撐了一下牆。
“會用嗎?”江予奪問,“紅的熱水,藍的涼水,推進去就能出水。”
程恪撐著牆回過頭,一字一句地說:“我,會用。”
江予奪笑了笑:“我以為你平時都喝瓶裝水呢,上回去你那兒,看到一堆瓶子。”
“那會兒還沒裝直飲機。”程恪接了一杯水,仰著著灌下去了大半杯。
“你裝了直飲機?”江予奪一挑眉毛,“怎麼沒跟我說?”
“這也要說?”程恪瞪著他。
“我說了,動那個屋裡任何一樣東西都得跟我說。”江予奪說。
“裝直飲機也不用動什麼東西啊,”程恪說,“就裝洗手池下麵,從洗手池沿兒上那個洞把龍頭接上就行了。”
“哦。”江予奪點了點頭,程恪一本正經解釋的樣子讓他有點兒想笑。
“你他媽玩我呢?”程恪說。
“沒,”江予奪說,“我又沒用過那玩意兒,不知道是怎麼裝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沒動彆的,”程恪走回沙發旁邊坐下,“不喝熱水的話,用那個挺方便的。”
“嗯。”江予奪放下貓,進了臥室準備拿了換洗衣服去洗個澡,雖然胳膊上腿上都還有夾板,但已經不太影響活動了,主要是今天發作出了一身汗,不洗澡太難受了。
“我走了,”程恪似乎有些尷尬,看了一眼他手裡的衣服站了起來,“我剛就是有點兒暈。”
“我沒趕你走,”江予奪說,“你可以不暈了再走。”
“不暈了。”程恪點點頭,“明天你拿了鑰匙給我打個電話吧,我過來拿。”
“嗯。”江予奪笑了笑。
程恪打開門走了出去,關門很輕,離開的腳步聲也很輕。
江予奪拿了手機走到窗戶旁,從窗簾縫裡往外看,想看看程恪一分鐘之內能不能想起來住酒店需要身份證。
程恪出了門,順著路走了幾步,彎腰咳嗽了兩聲,又把外套領子豎起來,拉鏈拉到了頭,然後就快步往前走了。
一分鐘之後也沒看到他回頭。
江予奪歎了口氣,撥了程恪的號碼。
“怎麼了?”程恪接了電話。
“你帶了身份證嗎?”江予奪問。
“沒有,”程恪說,“帶身份證乾嘛?我就出來跟朋友喝個酒。”
“……你是不是沒有住過酒店?”江予奪歎了口氣。
“住過!”程恪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爽,“你是不是真以為除了你彆人都他媽是傻子啊?”
“都是彆人幫你開的房吧?”江予奪說,“你沒身份證怎麼登記?”
那邊程恪猛的沉默了,兩秒鐘之後電話被掛掉了。
江予奪站在窗邊沒有動,還是看著外頭,過了好半天,才看到程恪縮著脖子頂著風一路小跑過來了。
但跑到街對麵的時候,他又停下了,似乎在猶豫。
大少爺真要麵子啊。
江予奪嘖了一聲,正想要不要打個電話叫他過來的時候,程恪突然往右邊偏了偏頭,江予奪順著他偏頭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一個影子閃進了斜對麵的通道裡。
又來了!
這人居然還跟程恪有關係?
江予奪眉頭一下擰緊了,盯著程恪。
程恪又站了幾秒鐘,低頭過了街,接著門就被敲響了。
江予奪沒動,站在窗口繼續盯著通道那邊看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到了門後,打開了門。
“不好意思,”程恪在外麵有些尷尬,“我在你這兒待一晚上吧。”
“嗯。”江予奪點了點頭,讓他進了門。
程恪其實還有點兒暈,他非常感謝自己殘存的這點兒暈,讓他能夠忽略眼下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