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兒來?”程恪問。
“不記得了,”江予奪說,“那會兒太小。”
“哦。”程恪點點頭,“陳慶說你要沒救他,他可能就淹死了。”
“我去幫他解繩子的時候他自己也在解了,再過一會兒可能也解開了。”江予奪說,“不過也沒準兒,要真憋不住嗆了,一口就能暈過去。”
“他特彆佩服你,鎮定,”程恪說,“救人還挺有方法。”
“我看電視學的。”江予奪說。
“電視?”程恪問,一個看書都會被打的孩子,還能看電視?
“商場裡的電視,”江予奪說,“救生節目,沒幾天之前看的。”
“哦,”程恪笑了,“現學現賣啊。”
“嗯。”江予奪點點頭。
程恪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現在江予奪說起小時候的時候,變得從容而平靜,讓他覺得有點兒怪。
走到樓下的時候,程恪咬牙挺住了沒讓江予奪上去坐坐。
“我走了。”江予奪說。
“嗯,”程恪說,“那什麼,房租還是你來收吧,不用讓陳慶來。”
“好的。”江予奪應著。
“那……晚安。”程恪轉身往電梯走。
江予奪過了一會兒才在他身後說了一句:“晚安。”
程恪揮了揮手,沒有回頭,進了電梯才轉過頭,江予奪已經沒在樓道口了。
晚安。
之前程恪也跟他說過晚安,但他沒有回應過。
在他的印象裡,這個普通而又文雅的詞離他太遙遠了,他不知道跟誰可以用這個詞,陳慶?盧茜?
估計會被笑死。
陳慶和盧茜要是對他說晚安,他估計也能麻出一身痱子來。
但程恪說出晚安的時候,卻自然而隨意,聽上去也很舒服,讓他想要回應,雖然聽到自己說晚安有點兒彆扭,但又有新奇和愉快。
走出小區的時候,陳慶的電話打了過來。
“三哥你那邊兒吃完了沒?”陳慶說,“這邊兒還在喝呢,過來嗎?給二禿點兒麵子,叫積家一塊兒過來吧,店裡就自己人了。”
“他回去了,”江予奪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我過去吧。”
“那我讓他們再烤點兒。”陳慶說。
“嗯。”江予奪掛了電話,加快了步子。
轉過彎走了一段之後,他往身後看了一眼,一個影子從牆角那邊投射出來,在地麵上拉得很長。
江予奪的腳步沒有停頓,隻是繼續往前走,注意著身後的動靜。
這條街上,如果他們想乾點兒什麼,是很難的,這條街的路燈是老式的,裝得特彆矮,而且比較密,影子前後交替的頻率高,也會被拉得很長,一旦有人靠近,很容易發現。
又走了一陣,江予奪借著拐彎的機會又掃了一眼,後麵已經沒有人了。
他一直在兜裡握緊刀柄的手這時才鬆開了。
送程恪回家的時候,這人就一直跟著,他從燒烤店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程恪跟著他一塊兒東張西望的時候可能也看到了,隻是這麼遲鈍的人根本不會多想。
他沒有跟程恪說。
他不想再因為自己的這些事讓程恪緊張。
或者說,他一直到現在都還能清楚地記得那天打完架之後程恪看著他的眼神,他不願意再看到那樣的眼神。
有些事,注定隻能自己獨自去麵對。
程恪回到家脫下衣服的時候才聞到自己一身焦糊味兒,還有酒味兒。
這會兒挺晚了,他困得要死,鬥爭了快五分鐘才拿了衣服去洗澡。
熱水衝到身上的時候,酒勁和塞了一肚子肉的暈乎勁都一塊兒上來了,他用腦門兒頂著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爽!
爽什麼呢?
不知道,反正就是挺爽的,心情愉快。
他仰起頭,熱水在臉上劈啪打著。
熱水澡有很多功效,有時候能解乏,有時候能催眠,有時候能去酒勁,有時候……明明困得都可以試試能不能站著睡覺了,這會兒熱水一衝,又突然在一片睡意之中昂首挺胸清醒了。
他猶豫了一下,掛著一身水珠子走出了浴室,去客廳裡拿了手機。
找到剛錄的江予奪的那段視頻,點了播放,然後把手機放在了洗手池上……應該再去買個手機架。
喝了酒早上就不願意起床,特彆是酒後再做個春|夢,尤其不願意起床。
許丁的電話第三次打過來,程恪實在是夢不下去了,才接起了電話。
“不好意思啊,”他看了一眼時間,快中午了,“我昨天喝了點兒酒。”
“挺好的,”許丁說,“有酒喝起碼證明你生活正常了。”
程恪笑了笑,坐了起來:“也許吧。”
“我是想跟你說一下,那個視頻提前幾天,場地有點兒變動。”許丁說。
“行,”程恪打了個嗬欠,“我時間都好說,整天都是閒著的。”
“另外一個就是,視頻的內容有一些改動,加了個模特。”許丁又說。
“嗯,”程恪應著,每次視頻的創意都不同,有時候隻是單純的沙畫過程,有時候會加上一些劇情和彆的畫麵,以前也有過加模特的,不過跟他不在一個畫麵,所以沒什麼影響,“什麼模特。”
“半果美男,”許丁笑了笑,“就那種天人合一原始野性什麼什麼的,你應該能想象得出來吧。”
“……能,”程恪也笑了,“跟以前差不多那樣嗎?”
“不是,他會在你旁邊,”許丁說,“所以我要先跟你商量一下,你要是不習慣就再看怎麼安排。”
程恪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麵,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兒,不過許丁做的視頻雖然有時候不知所雲,但逼格還是有的。
“沒事兒。”程恪說。
“那用不用看看模特照片?”許丁問。
“選妃嗎?不用了。”程恪說。
許丁笑了起來:“行吧,那到時我過去接你。”
“嗯。”程恪笑笑。
今天天氣不錯,打完電話之後,程恪到窗邊看了看,豔陽高照,風也不大。
他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決定出去走走,順便吃個午飯。
這陣兒他沒太出門,提不起勁頭來,出去齁冷的也不知道去哪兒。
今天其實也還是不知道能去哪兒,但就是想出去轉轉,小區四周他還沒轉完,熟悉些的就是酒吧街和江予奪住的那塊兒,超市再過去那邊他一直沒去過。
今天就去那邊兒找個地方吃飯吧。
他裹好外套出了門,關門的一瞬間他又迅速用腳卡在了門縫裡,伸手到兜裡摸了摸,確定鑰匙在兜裡,他才關上了門。
如果再有一次沒帶鑰匙出門,他就隻能去叫個開鎖的來了,再找江予奪,估計江予奪得以為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想法。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
隻是這種想法隻能自娛自樂,對同性戀一驚一乍的江予奪,他基本也不可能有什麼進一步的想法,腦子裡過過癮就行。
超市再過去兩條街,是一片新的商業區,應該是前兩年才建好的,他都不知道這邊有個商業區。
不過這邊雖然看上去也很繁華,人卻不算太多。
他溜達著進了一家咖啡店,服務員微笑著問他要點兒什麼的時候,他又轉身出來了,突然想喝奶茶,什麼薑撞奶的……
他還記得上回江予奪請他喝薑撞奶的那個店叫什麼。
不過走了半天也沒看到那個店,居然不是連鎖的。
“先生健身了解一下嗎?”旁邊突然有人遞過來一張宣傳單。
程恪轉過頭,看到一個挺漂亮的姑娘。
“我……”程恪隨手接過了宣傳單,看了兩眼繼續往前走。
健身房,幾個月沒去過了,新續的卡激活了還沒去幾次,不過之前的私教跳槽了,他也不是特彆想去了,碰到一個長得順眼的私教並不容易。
“我們現在是新開業,”小姑娘跟著他,“辦卡八折優惠,還送兩節私教課,先生看起來應該是經常健身的吧?要不要來我們這裡體驗一下?可以免費體驗,滿意了再辦卡哦。”
程恪特彆怕小姑娘推銷東西,一個個都挺漂亮,認真地跟著你介紹,想拒絕都不太好開口。
“先生可以進去先參觀一下的,看看我們的場地和器械……”小姑娘繞到他麵前倒退著走,被風吹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我們的設備都是最新的型號,而且數量很多……”
“在哪兒。”程恪有些不忍心,問了一句。
“二樓,”小姑娘趕緊一指旁邊,“我帶您上去?”
這個健身房還不錯,比程恪以前總去的那家要大,看得出來新開業,人都沒幾個,器械都空著。
“這個是我們私教小楊,小楊——”小姑娘衝旁邊幾個身材不錯的小夥兒招了招手,“他會帶您參觀一下,你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問他。”
一個小夥兒走了過來,程恪掃了一眼。
……長得還不錯。
“您好,”小楊到他麵前笑了笑,“我姓楊,您叫我小楊就行,我帶您參觀一下吧。”
“哦。”程恪應了一聲。
小楊帶著他往裡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程哥,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嗯?”程恪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