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車門,在車裡找了找,從一個濕巾筒裡抽了幾張出來,兩張握在手裡捏緊,然後再拿了兩張過去把引擎蓋上的血擦掉了。
擦得很仔細,確定完全看不到了,他才坐回了車裡,把刀也仔細地擦了一下。
本來想直接去車站買票,現在看來得先回去一趟,把手包紮好。
包紮傷口對他來說是非常簡單的事,特彆是今天這種不太深的傷,他都數不清自己包過多少回了。
把手收拾好再順便把喵喂了打掃好貓廁所,出門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時間,半小時不到。
他把車停在了拐角,走過去的時候他往四周看了看,沒有看到人。
上車之後又抽了根煙才發動了車子,往車站開過去。
車站是汽車站,他很少出門,如果需要出門,他選擇的都是最普通的長途汽車,停的站比較多,如果出現什麼意外,不會被困在車廂裡。
排隊買票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手機日曆,後天出發的話,他的時間會比較充足,不過最後他還是買了明天的票,一大早。
走出車站,他隨便進了一家小雜貨鋪:“有電話嗎?”
老板指了指櫃台儘頭,放著一個陳舊得都快看不出本色了的座機。
江予奪過去拿起電話撥了號。
這個號他從來沒存過,一年也打不了一次,但他一直都記得很清楚。
聽筒裡傳來振鈴聲,響了幾聲之後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您好。”
江予奪看了一眼老板,老板正坐在門邊入神地盯著一個小電視機看得直樂,他對著話筒低聲開口:“羅姐。”
“小江嗎?”羅姐那邊馬上問了一句。
“是。”江予奪回答。
“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快兩年了吧?”羅姐聲音很穩,但聽得出帶著些許驚喜,“你現在怎麼樣?”
“挺好,”江予奪說,“我剛買了車票。”
“要過來嗎?”羅姐問。
“嗯,”江予奪說,“你有時間嗎?”
“你哪天過來?”羅姐又問。
江予奪停頓了一下:“你哪天有時間?”
羅姐輕輕歎了口氣,又笑著輕聲說:“你哪天過來都可以,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給你留出時間來,好嗎?”
“好。”江予奪說。
“那我等你。”羅姐說。
江予奪掛掉電話,又按了一下去電查詢,把號碼刪掉了。
回到車上,江予奪把車票拿出來又看了看,然後放進了錢包裡。
這會兒又開始下雪了,他看著窗外的雪花出神。
愣了半天,他又拿出了手機戳了幾下。
這會兒他心裡有點兒亂,不想開車,但看了幾眼朋友圈,又覺得更不舒服了。
朋友圈裡其實跟平時差不多,不同的是多了不少年貨,陳慶他們店裡有活動,抽獎什麼的,發了差不多十條廣告。
他往下翻了翻,猶豫了一下,又退出去點了程恪的名字。
程恪的朋友圈是空的,連一個標點都沒有。
他歎了口氣,把手機放回了兜裡。
回家的時候他買了一大兜吃的,明天得在車上呆差不多一天,他吃不慣沿途的那些東西。
“明天我們去旅行,”他隨便收拾了兩件衣服,拿個小包裝了,“去挺遠的地方,要坐長途車。”
喵跳到了他的包上趴著。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在行李廂裡呆著的,”江予奪說,“我抱著你坐,不過你最好是老實點兒,要不我就給你扔窗外頭去。”
喵蹭了蹭他的手,走開了。
陳慶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程恪剛合上筆記本想要躺一會兒,本來手機響的時候他是打算裝睡著沒聽見不接的,但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看到了陳慶兩個字。
“喂?”他接起了電話。
“我陳慶,”那邊陳慶的聲音聽著有些不爽,“你那房子,還租不租了,不租的話就跟我說一聲,我過去給你把押金退了。”
“我還……”程恪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說,“要不我下個月……再退吧。”
“再多租一個月是吧?”陳慶問。
“……是,”程恪說,“我東西還沒拿完。”
“那行,我下月再找你。”陳慶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程恪拿著手機,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本來想側麵打聽一下江予奪的情況,但總護法連一秒鐘都沒給他留。
程恪歎了口氣,把手機扔到一邊,躺倒在床上。
算了,還有什麼可打聽的呢?
本來也是為了避免江予奪為了“保護”他而繼續失控才離開的,如果還去打聽,萬一讓江予奪知道了,不僅沒什麼好處,估計還會讓江予奪覺得他矯情。
剛躺了沒兩分鐘,手機又響了。
“哎!”程恪翻了個身接起電話,“喂?”
“哥。”那聽筒裡傳出了他熟悉的聲音。
程恪非常後悔自己沒先看一眼來電顯示就接了電話,鬱悶了好幾秒鐘才開了口:“什麼事。”
“哥,是這樣,”程懌說,“我過兩天去接你回家。”
“接我回哪兒?”程恪問。
“回家,”程懌笑了笑,“還能回哪兒。”
“我能回的地方多了,”程恪皺了皺眉,“你什麼意思直說吧。”
“沒什麼意思啊,”程懌說,“就是接你回家,你難道不回家過年了嗎?”
“誰讓你接我回家的?”程恪問。
“……哥,你彆管這些,”程懌說,“我去接你,你隻管回來……”
“程懌,”程恪打斷了他的話,程懌明顯有些為難的語氣讓他非常不爽,“咱倆私下就彆這樣裝了行嗎,不累麼?”
“我不就想你回家過個年嗎!”程懌的聲音聽著有些生氣。
“你就彆說這樣的話了,沒有人想叫我回家過年,爸媽不想,你也不想,”程恪說,“你要不再開著免提把電話拿到爸跟前兒讓他聽聽吧。”
程懌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要不你錄個音?”程恪清了清嗓子,一句一頓地說,“我,不回家,過年,不過年我也,不回家。”
說完這句話,程恪掛掉了電話,把手機狠狠地砸到了枕頭上。
手機從枕頭上彈起來,落回了他腿邊。
“哎我□□大爺!”程恪拿起手機又往枕頭上砸過去。
手機又彈了回來,這回稍微遠一些,落在了腳那邊,他直接一腳把手機踢下了床。
江予奪抱著喵,坐在靠近茶吧後門的一張桌子旁邊,盯著門口進來的人。
羅姐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他隔著窗戶一眼就看到了。
沒有什麼變化,胖了一點,頭發剪短了,看上去還是一個端莊沉穩的中年姐姐。
羅姐進門之後視線直接往角落這邊掃過來,看到他之後就微笑著揮了揮手,走過來坐下了。
“羅姐。”江予奪站了起來。
“坐著,”羅姐拍拍他的肩,拉開椅子坐到了他身邊,又看了一眼他手裡抱著的喵,“養了隻小貓嗎?”
“嗯,”江予奪坐下,“撿的。”
“很可愛,”羅姐笑笑,服務員過來之後,她點了兩杯咖啡和一盤小脆餅,“是不是還喜歡吃小脆餅?”
“是。”江予奪點頭。
點的東西都上齊了之後,羅姐看著他:“怎麼這個時間出來?不在朋友家裡過年嗎?”
羅姐不知道陳慶的名字,隻知道他有一個關係很鐵的朋友。
“我想跟你聊聊。”江予奪拿起一塊小脆餅,咬了一口。
不好吃,而且還是鹹的,不過他一直告訴羅姐他喜歡吃小脆餅。
“聊什麼?”羅姐問。
江予奪又咬了一口小脆餅,沒有說話。
“還經常看到他們嗎?”羅姐放輕了聲音。
江予奪停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沒,很少看見了。”
“比以前要少嗎?”羅姐又問。
“嗯。”江予奪點點頭。
羅姐沉默了一小會兒:“那你願意去我那裡,做一些小測試嗎?”
江予奪沒有說話。
“小江,”羅姐在他手上輕輕拍了拍,“沒關係,不想去就不去,我們可以就這麼聊天兒,你定時間地點,我出來就行。”
“我現在沒什麼問題,”江予奪說,“我也不需要測試和……各種評估,我隻是來跟你聊聊,普通聊天兒,隨便說的那種。”
“好,那就普通聊天兒。”羅姐看著他。
“不要用心理醫生那種說話方式,特彆注意措辭,特彆注意我的反應,”江予奪也看著她,“我不是你的病人,我也不是病人。”
“行,”羅姐笑了起來,喝了口咖啡,“你不是病人。”
“不是,”江予奪說完之後又很快補充了一句,“現在不是了。”
“小江,如果你希望我們就是普通認識的人之間那樣聊天,姐姐就隨便問了?”羅姐看著他。
“嗯。”江予奪點點頭。
“你來找我,是想告訴我你現在已經好了,”羅姐的聲音很柔和,“還是想要讓我看到你的表現,然後告訴你,你已經好了?”
羅姐的這句話有些繞,但江予奪還是馬上聽懂了,他看著羅姐,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