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兒嚇了一跳,非常著急地抓著袋子跑了。
江予奪撿起地上的鞭炮,打開門進了屋。
“這是三歲半?”程恪問。
“嗯,四歲了,”江予奪點點頭,“他奶奶不讓他自己出去放鞭炮。”
程恪笑了笑。
進屋關上門之後,喵才從後院懶洋洋地豎著尾巴扭了進來。
“個娘炮,”江予奪看了它一眼,“走路就不能霸氣點兒麼,扭成這樣。”
“貓就這樣走路,”程恪蹲下,摸了摸喵的腦袋,“那套衣服呢?喵富貴那套。”
“洗了收起來了,它不愛穿。”江予奪說,“我先把水燒上,你幫著把肉什麼的拆一下拿盤子裝了。”
“好。”程恪跟著他進了廚房。
江予奪拿鍋裝水的時候,程恪看到他左手心裡有一道還沒好利索的疤,猶豫了一下之後他問了一句:“手怎麼傷了?”
“幫陳慶家裝玻璃的時候劃的,”江予奪說,“挺長時間了,我就是傷不容易好。”
“哦。”程恪沒再多問,拿了個盤子,把一盒肉卷拆了往上一扣。
盒子比盤子大,兩個肉卷掉在了地上。
沒等程恪撿起來,喵已經飛身而來,從肉卷上一掠而過,接著就跟肉卷一塊兒消失在廚房門口。
程恪看了江予奪一眼。
“沒事兒。”江予奪說。
沒等程恪感覺心裡一暖,他又說了一句:“還有挺多的,接著扔。”
“滾蛋。”程恪說。
火鍋還是很容易做的,隻要知道鍋底和蘸料怎麼做。
……那也不容易了。
程恪站在廚房裡,看著江予奪忙活,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廚房裡觀看一頓飯的製作過程。
製作人如果不是江予奪,他肯定早就上客廳看電視去了。
“會澥芝麻醬嗎?”江予奪轉頭問他。
“不會。”程恪回答。
“要學嗎?”江予奪問。
“……不了吧。”程恪說。
“廢物。”江予奪隻好舀了兩勺醬,自己開始澥。
廚房裡因為有火,比客廳裡溫度高了不少,程恪靠在牆邊覺得暖洋洋的,灶上的鍋裡冒著熱氣,麻辣湯底的香味在小小的空間裡彌漫著。
自己在家做火鍋,跟出去吃還是不一樣的。
程恪看著江予奪認真澥芝麻醬的側臉,今天他外套裡頭穿的是件短袖T恤,這會兒能看到他胳膊上因為用力而時隱時現的肌肉線條。
還有兩條疤。
其實以前在家也會吃火鍋,但一般他都在自己屋裡窩著,有人來叫他吃飯了他才出去,有時候老爸要是心情不好,會直接讓人不要叫他,他要就自己去餐廳,要就不吃了。
從來沒想到在廚房裡看人弄火鍋會有這麼踏實而放鬆的感覺。
當然,也許僅僅是因為這人是江予奪而已。
一個隻要刨開某些細節對他來說就從內到外都充滿了吸引力的男人。
江予奪的確是瘦了,不光臉能看出來,儘管他沒敢上手摸,但也看得出來身上也瘦了,估計不止十斤。
“你過年也一個人嗎?”程恪問,也許是太放鬆了,他聽著自己的聲音有些飄忽。
“嗯。”江予奪點點頭。
“沒好好吃東西吧,”程恪說,“瘦這麼多。”
“我換了地方就容易瘦,不適應,晚上睡不著,”江予奪說,“你過年儘吃方便麵了吧?”
“沒啊,酒店有餐廳。”程恪笑了笑。
“那怎麼也瘦了,”江予奪說,“陳慶過個年差不多胖出倆陳慶了。”
“大概想你想的吧。”程恪說。
江予奪正拿著筷子在碗裡攪的手停了停。
人就他媽不能飄飄然。
程恪那種放鬆的飄忽著的感覺瞬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尷尬,他清了清嗓子,轉著頭在廚房裡四處看著。
這句話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打補丁的餘地,隻能咬牙硬扛了。
“拿出去吧,還有香油也一塊兒拿出去。”江予奪把澥好的芝麻醬遞給他。
程恪接過碗,案台上放著一堆剛買的調料瓶子,他也分不清哪個是香油,直接把所有的瓶子一摟,都拿到了客廳,放在了桌子上。
然後就沒再好意思進廚房,跟喵一塊兒坐在桌子旁邊等吃了。
江予奪一趟一趟地來回好幾次,才把一堆東西都拿了出來,最後又拿了瓶酒往桌上一放,坐下歎了口氣:“你真他媽是個少爺啊,打個下手都是一次性的。”
“……你要幫忙就叫我啊。”程恪有些不好意思。
“你坐這兒坐得比喵還穩當,”江予奪說,“我哪好意思叫。”
程恪把酒拿過來打開了,給他倒了一杯:“息怒。”
“早就怒不起來了,”江予奪說,“你是我見過的廢物得最理直壯的人,特彆坦然,被人伺候慣了的是不一樣哈。”
程恪笑著把自己的酒也倒上,衝他舉了舉杯。
江予奪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為了……”
程恪等著他說,但江予奪似乎沒詞兒了,就那麼舉著杯子愣著。
“為了朋友。”程恪說。
江予奪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一仰頭把杯子裡的酒喝光了,然後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為了朋友。”
江予奪挑的湯底料非常香,而且程恪感覺他放了好幾包進去,味道很濃,他正想夾一筷子涮的時候,江予奪拿起了盤子。
“三哥,三哥,”程恪趕緊按住了他的手,“我有個請求。”
“嗯?”江予奪看著他。
“咱能一筷子一筷子涮著吃嗎?”程恪說,“你這一次一盤子,我吃不過來,著急忙慌的。”
江予奪皺了皺眉:“事兒這麼多,行吧。”
程恪笑了笑。
江予奪把桌上的盤子一個一個地分成了兩堆,然後指著他手邊的那一堆說:“你的。”
“嗯?”程恪愣了愣。
“我的。”江予奪又指了指自己麵前那一堆。
“啊。”程恪沒明白,怎麼突然還要分而食之了。
江予奪拿起一個盤子,把肉嘩啦一下都倒進了鍋裡。
“你大爺,”程恪沒忍住樂了,“操!”
“怎麼樣,”江予奪夾了一大筷子肉,“這個安排很妥當吧。”
“幼稚。”程恪笑著說。
“幼稚就幼稚,我比你小那麼多,”江予奪喝了口酒,想了想又往他這邊湊了湊,“哎,程恪。”
“什麼?”程恪看著他。
“你下星期生日了是吧。”江予奪說。
是啊,程恪想了一下,還真是下星期就生日了,距離下星期就還有三天。
但如果江予奪沒問他這一句,他還真的完全沒有想起來。
他一般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記得他生日的是劉天成,每次都是劉天成打電話給他,說出去聚聚。
而每次生日聚會,除了看到一堆生日禮物,他也都感覺不到自己是在過生日,就看著這幫人從這兒吃到那兒,從那兒喝到這兒。
家裡也就是送一堆禮物,老媽會叫人去買,想要的都會有,不想要的也會有,沒什麼意思。
“嗯。”程恪點了點頭。
“那你……要過生日嗎?”江予奪問。
程恪沉默了。
這是他離開家之後過的第一個生日,雖然以前的生日過得都沒什麼意思,但他已經習慣了那樣的模式,現在江予奪這麼一問,他突然有些茫然。
過嗎?
怎麼過?
好半天他才歎了口氣:“不過了吧。”
“……哦,”江予奪看著他,也歎了口氣,“也是,28了都,過生日挺傷感的。”
程恪夾著的一筷子肉停在了空中。
“虛歲29了,”江予奪說,“三歲半他奶奶說,在他們老家,虛兩歲,那你就30了……”
“你沒完了是吧?”程恪無奈地看著他。
“過嗎?”江予奪笑了笑,“我給你過,30歲生日。”
“不過!”程恪說。
“28歲生日。”江予奪又說。
“不過!”程恪把肉塞進嘴裡,又喝了口酒。
“18歲生日,”江予奪說,“這總可以了吧,比我小了。”
程恪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是不是閒的。”
“陳慶和盧茜生日的時候,我們都過的,”江予奪說,“過生日挺有意思的,你要是想熱鬨點兒,就叫上他們一起,要是想清淨點兒,就我給你過。”
“你是不是挺喜歡過生日的?”程恪笑著問。
“嗯,有意思啊,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江予奪說。
“行吧,”程恪想了想,“你生日是怎麼過的?”
江予奪臉上的笑容先是僵了一下,然後慢慢消失了,喝了口酒之後才說了一句:“我不過生日。”
“為什麼?”程恪愣了,一個興致勃勃喜歡給人過生日的人,卻不過自己的生日?
“我不知道我生日是哪天。”江予奪勾了勾嘴角。
“你身份證上不是寫著六月一號嗎?”程恪說。
“那個是……隨便填的。”江予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