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2)

解藥 巫哲 11446 字 3個月前

救我。

這兩個字像一把叉子戳在程恪心裡。

沒有刀那麼鋒利, 沒有針那麼尖銳,但一連串鈍痛著的口子更讓人難以忍受。

他腦子裡轉過很多種情形,不會是街頭鬥毆,那種事沒有人比三哥更拿手,就算需要幫忙, 大斌那幫兄弟才更靠譜, 他更不可能因為這樣的事而求救。

程恪衝出門的時候已經確定是跟“他們”有關。

隻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沒有想到一直回避,一直努力想要掩飾好不讓任何人發現的江予奪,會突然就這麼沒有預兆地,一把撕開了自己的偽裝。

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程恪一直緊緊摟著他, 一條胳膊不夠用,他把石膏胳膊也用上了,用力地抱著江予奪。

江予奪傷得不輕, 他能清楚地聞到血腥味,江予奪的頭上,臉上, 肩上都是血,心裡也許也一樣。

程恪有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裡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乾什麼。

隻覺得心疼。

漫長的二十八歲裡,虛一歲二十九,虛兩歲三十了的生活裡,他第一次哭成這樣。

眼淚滿臉都是, 嘴裡也全是鹹的, 帶著點兒偏了軌的甜。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鬆開了江予奪,一隻手捧著他臉:“你傷在哪兒了?傷得重嗎?”

“不重。”江予奪臉上的眼淚也流得亂七八糟, 帶著刀疤的臉配著淚水和血跡,沒什麼美感,離梨花帶雨有八百多個地球到月球的距離,但卻能直接一斧子砍在心窩中間。

“我叫個車過來,”程恪在他臉上抹了一把,“我們先回去好嗎?”

“他們還沒有走,”江予奪的視線落到他身後的某一個地方,“不能讓他們跟回去。”

“跟回去就跟回去了,不怕。”程恪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刻他強烈地想要看到人,無論一個兩個還是幾個,無論是什麼人,隻要是人就可以,但身後依然是空的,隻有風吹著枯枝輕輕晃動。

“程恪會看到。”江予奪輕聲說。

程恪愣了愣,又抱住了江予奪的腦袋,在他腦袋頂上親了兩口:“沒事兒,無論有沒有他們,程恪都不在意,他不在意的。”

江予奪的視線收了回來,落在他臉上,過了一會兒才扯著嘴角笑了笑:“你哭了。”

“嗯,”程恪抬手在臉上胡亂蹭了蹭,“好久沒這麼哭了,沒控製住。”

“程恪。”江予奪看著他。

“嗯?”程恪應著。

“你長得真好看啊,”江予奪輕聲感歎,“哭成這樣都沒怎麼受影響。”

“……是麼。”程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走回去吧,很近,”江予奪說,“我這樣子,出租車不會拉咱們。”

“好,”程恪點點頭,“你能走嗎?”

“我沒受什麼傷。”江予奪靠著牆站了起來,低頭活動了一下腿。

“你都傷哪兒了?”程恪問。

“出血的地方就頭上,”江予奪摸了摸腦袋,摸了一手血,“也沒多大口子,主要是止不住。”

“那……”程恪看著他一手血頓時又有點兒發慌。

“回去止止血就行了,”江予奪說,“不行就去……社區那個診所看看,沒事兒,比這嚴重的也都沒事兒。”

“嗯。”程恪點點頭,把他外套的帽子掀過來給他戴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緒波動太大,程恪跟江予奪一塊兒往回走的時候,覺得冷得不行,一路都想哆嗦。

還好這段路不長,按剛才的出租車司機說的,走小路跑的話比開車快。

他倆這麼走,五分鐘也就到家了。

進屋關上了門之後,程恪就迅速甩掉了外套,把牆上的燈開關全按了一遍,客廳裡幾個燈都亮了。

“我看看你的傷。”他拉過椅子,讓江予奪坐下了。

“拿水衝一下就都看見了。”江予奪說。

“會發炎的。”程恪仔細在他頭上看了看,江予奪頭發短,傷口還是很好找的,一眼過去就看到了。

三道口子,都集中在腦袋靠後的地方。

“操,”程恪咬著牙,“都不敢正麵來麼。”

“正麵要拍鼻子上了更慘啊。”江予奪說。

“先消一下毒然後止血吧?”程恪說著過去把江予奪常用的那個小藥箱拿了過來。

“我自己來吧。”江予奪拿過藥箱打開,拿出了酒精碘伏還有點兒什麼止血的粉。

程恪知道他的風格,就是拿起瓶子唏裡嘩啦一倒,然後再把止血粉往上一灑,全程用不了五分鐘。

不過今天他沒有阻止江予奪用這種野蠻的方式處理傷口,隻是坐到了旁邊,看著江予奪。

“這傷……怎麼弄的?”程恪問。

“碰到張大齊的人了,”江予奪說,“我往他酒吧後頭經過。”

“你怎麼從那兒……”程恪說了一半停下了。

“我想甩掉跟著我的那兩個人,”江予奪擰開瓶蓋往自己腦袋上嘩地往上去,“沒注意就走到那兒了。”

程恪輕輕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這會兒他還沒有緩過勁來,江予奪卻似乎已經開始慢慢恢複,沒有了之前那種無助和絕望的狀態。

程恪不知道是他真的恢複得快,還是他已經習慣了偽裝,所以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正常”起來。

但這一次,難度也許有些太大了。

第二次往頭上倒酒精的時候,一顆很大的淚珠從江予奪眼角滑出來,掛在了下巴上。

他吸了吸鼻子,輕輕晃了一下腦袋,下巴上的那顆淚珠掉了下去。

“我幫你吧,”程恪起身拿起止血粉,“是撒上去就行吧?”

“嗯。”江予奪點了點頭,聲音帶著嚴重的鼻音。

程恪用牙咬著打開了止血粉的蓋子,然後拿著瓶子跟撒胡椒麵兒似的往傷口上撒著。

也不知道應該撒多少,撒上去的粉末很快就被血染紅,感覺灑了三四輪,才總算是沒看到鮮紅的血了。

“還好我不暈血啊。”程恪說。

江予奪笑了笑,又吸了吸鼻子。

程恪彎腰想看看他的臉,他很快轉開了頭。

“不看,”程恪站直,從他身後伸手過去,兜著江予奪的下巴,輕輕捏著,“傷口疼嗎?”

“不疼了。”江予奪說。

“嗯。”程恪應了一聲。

江予奪和他一站一坐,麵對著窗戶,今天他回來的時候拉開過窗簾,這會兒窗簾沒像平時那樣完全關閉,開著一尺寬。

程恪往外看著,人不多,但時不時就會有人經過,還有車,他猶豫了一下:“我把窗簾拉上吧?”

“……不用。”江予奪說。

“我不是,怕你看到他們,”程恪清了清嗓子,“就,你知道吧,現在客廳所有的燈都是打開的。”

“嗯。”江予奪應著。

“咱倆就對著窗戶杵這兒,”程恪說,“外麵的人看我們看得特彆清楚。”

江予奪抬手在眼睛上抹了抹,笑了起來:“造型還很詭異,有點兒像鬼片兒是吧。”

“嗯,”程恪點點頭,“為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健康,我們把窗簾拉上吧。”

“好。”江予奪說。

程恪過去把窗簾拉上了,轉過身的時候看到江予奪剛抹過眼淚的臉上又掛上了淚痕。

他從來沒想過江予奪能哭成這樣,像個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怎麼也止不住眼淚。

程恪去浴室拿江予奪的毛巾正想給他擦擦花貓一樣的臉,江予奪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