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恪吧?”李大夫走過來,離著好幾步就笑著伸出了手。
“是的,”程恪迎了過去,跟他握了握手,“李醫生您好,打擾您好。”
“坐,”李大夫說,“我們先簡單溝通一下。”
“好的。”程恪坐了下來,雙手抓著喵,以免自己因為激動和緊張而手發抖。
“小羅跟我說了一下情況,”李大夫說,“我覺得江予奪見見你會有比較正麵的效果,他尤其是這段時間,有些想出院,我是希望他情緒能穩定一些,還想再觀察一周。”
“他能出院了?”程恪一下坐直了。
“現在是結合了藥物,幾個月下來,基本是穩定了,完全恢複不太可能,”李大夫說,“但我還是比較樂觀的,他的自我控製能力和意誌力相當強。”
“那他現在……”程恪小心地問。
“情況還不錯,比剛來那會兒強很多了,”李大夫想想又笑了笑,“當然不排除他蒙我,這孩子以前應付我們可溜了,不過這次他主動提出要配合治療,我相信他的狀況的確是穩定的。”
“那就好,”程恪鬆了口氣,“謝謝您。”
“我去跟他談談,然後叫他過來,”李大夫站了起來,“你稍微等一下。”
“好。”程恪起身點了點頭。
李大夫走開之後,喵叫了一聲,程恪把它從腿上撈起來放到桌上,扯了扯它的胡子:“怎麼辦,我有點兒緊張,萬一一會兒我一緊張哭了怎麼辦?”
喵端坐著看著他。
“應該不會,”程恪說,“我覺得你三哥可能會先哭,我看到他哭,可能就沒什麼機會哭了,得安慰他。”
喵舔舔爪子。
“估計順利的話,能趕上他生日之前出院,”程恪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曆,“但是這個時間就要長不短的了,我是先回去還是一直呆在這兒呢……”
喵放下爪子,一臉漠然地看著他。
程恪感覺自己有點兒停不下來:“我……”
“喵~~~”一聲貓叫從前方傳了過來。
喵回過了頭。
程恪跟著猛地抬起了頭,哪怕是這麼一聲捏著嗓子不標準的貓叫,也足夠讓他聽出來了。
是江予奪。
看到江予奪的時候,程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凝固的。
因為沒有歸期,所以這段時間的等待已經讓他習慣了麻木,不去多想,也不敢多想,關於江予奪的各種想象他都隻能停留在字麵之上。
甚至在聽到江予奪聲音的前一秒,他都沒有具體想過他們見麵的場景。
直到看見江予奪帶著笑容的臉時,四周就像一直接收不好的電視突然有了信號,猛地一下變得真實而清晰起來,連旁邊那個男生小聲的念叨也像是被放大了。
所有的色彩都變得明亮飽滿,所有的聲音都開始湧進耳朵,還聞到了窗外飄進來的泥土和青草香。
“你……”程恪看著江予奪,半天才說出來一句,“居然沒胖?”
“我挺注意的,二樓有健身房,我每天都去,”江予奪走到他麵前,一隻手在喵袋上摸著,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臉,“我……”
這句話沒有說完,就像程恪猜測的那樣,江予奪的眼淚就在這一秒鐘之內滑了下來,淚痕在臉上閃著光。
“我以為你走了,”江予奪擰著眉,努力地想要控製住自己的眼淚,還用力扯著嘴角笑著,“羅姐說聯係你,我不敢,我怕你已經走了……”
“我說了我不會走,”程恪一把摟住了他,“我說了不走的啊,羅姐有沒有跟你說?”
“說了,”江予奪緊緊地抱著他,把臉埋到他肩上,“但是太久了,這麼久我怕你說話不算數了……”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程恪在他背上狠狠地搓著,這種實實在在的觸覺讓他感覺自己像一個餓了兩年每天隻能吃白水煮青菜的人塞了滿嘴的紅燒肉。
踏實而滿足。
“你為什麼沒有瘦啊,”江予奪壓著聲音,小聲地邊哭邊說,“你不想我嗎?”
“想啊,怎麼會不想,我每天都想……”程恪也小聲說,聲音都有些抖。
“那你為什麼沒瘦?”江予奪執著地問。
“我每天向你學習,一日三餐一頓不少,每頓都吃得挺多的,”程恪說,“我總在店裡吃,夥食太好,瘦不下去。”
江予奪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捂他脖子上笑了起來:“傻逼。”
“你。”程恪跟著笑了。
江予奪一直笑,他也跟著一直笑。
並沒有什麼好笑的,但就是想笑,程恪甚至笑出了聲音。
一直笑到想哭了,他才停了下來。
江予奪鬆開了他,盯著他的臉又仔細地看著。
程恪發現江予奪臉上的眼淚已經沒有了,連淚痕都看不見了,大概都擦在他肩膀上了。
“去院子裡走走嗎?”江予奪輕聲問。
“嗯。”程恪點點頭。
江予奪抱起喵往裡走,穿過門,帶著他走進了院子:“怎麼樣,風景還不錯吧?”
“嗯,”程恪看了看四周,“挺舒服的。”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開了頭,手揣在兜裡低頭順著小路慢慢走著。
程恪似乎有相同的感覺,也許是太久沒有見麵,他居然跟著有些不好意思。
走了一小圈,江予奪在噴水池旁邊坐下了,抬眼看著他:“給我根煙。”
“好,”程恪摸出煙盒,又猶豫了一下,“你是不是在吃藥,能抽煙嗎?”
“能抽,不過我跟李大夫約好了一天四根,他每天給我,”江予奪說,“今天的抽完了。”
程恪笑了起來:“那現在是偷偷抽麼?”
“嗯,”江予奪也笑了笑,“給我。”
程恪遞了一根煙給他,幫他點上了。
江予奪抽了一口,輕輕地吐出一根煙柱。
程恪盯著他,終於開始慢慢找到了熟悉的江予奪的模樣,抽煙時眯縫起來的眼睛,依舊是三哥囂張的樣子。
但還是有些變化,微妙的,也許隻有他才能感覺得到的變化。
那就是放鬆。
江予奪比起以前來,放鬆了很多,如果沒有比較,程恪覺得自己都不會發現,以前的江予奪,會始終帶著一絲緊張。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江予奪問,“你是不是給羅姐行賄了?”
“沒,她是個好同誌,”程恪笑了笑,“我猜的。”
“猜得這麼準。”江予奪說。
“看是猜誰了,猜你的話就這麼準。”程恪說。
江予奪眯縫著眼睛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抓著程恪的衣服往自己麵前拉了拉,仰頭看著他:“我真的……每天都在想,你會不會走了。”
“說了不會就不會,你也太不了解我了,”程恪低頭捏了捏他下巴,“我還有未竟的事業呢。”
“什麼事業?”江予奪問。
程恪看了看四周,沒有人,他壓低聲音:“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