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居然一點用處也無。
薑無岐趁那女鬼失神,伺機一點指尖,美豔萬般的幻術驟然散儘,女鬼披著的那副張皮囊當即抽搐起來,抽搐之厲害,直逼得一身的骨骼清脆作響。
未多久,一抹淺淡的魂魄幽幽地從那張皮囊頭頂心鑽了出來,望著酆如歸與薑無岐盈盈拜倒,而那女子的軀體則歪倒在地,昏迷不醒,氣息奄奄。
薑無岐不理會那女鬼,徑直走到那副軀體邊上,探了探鼻息對酆如歸道:“怕是已在旦夕之間。”
那副軀體縱使無旁的傷處,從麵上縱橫的傷口流瀉出來的血液也足以致命,再也受不得丁點傷,若是無鬼魂附身恐怕早已魂歸地府,藏匿於其中的女鬼倒是間接地救了她一命
酆如歸與薑無岐在薑無岐進來之時,便交換了一個眼神,達成默契,故而才不立刻動手,免得傷及這副軀體。
那魂魄呈現出一豆蔻少女的模樣,麵容俏麗,瞧來天真無邪。
酆如歸不予她辯解的功夫,將她押入了一隻烏鴉體內,又變出一鳥籠將這烏鴉困於其中。
餘下的烏鴉再也無人操控,烏壓壓地鋪陳在地,因酆如歸並未下重手,片刻後,它們便恢複了氣力,爭先恐後地撲騰著飛了出去,徒留下幾片漆黑的鴉羽。
薑無岐將那女子抱回床榻上,躺好,接著將那被酆如歸抱到了窗邊的女大夫喚醒。
女大夫眼簾顫動,睜開雙眼來,疑惑地道:“我方才可是昏厥了?”
酆如歸正以一條從窗台外摘下來的翠綠地錦逗弄著那籠中的烏鴉,直氣得那烏鴉上躥下跳。
烏鴉曆來是不祥之物,女大夫見有人飼養烏鴉已是大為吃驚,待她就著時明時暗的燭光將那身著紅衣之人看了分明後,更是不由驚歎,那飼養烏鴉的女子竟生得這般美貌,她行醫多年,見過的女子數以千計,竟無一能及得上她一星半點。
酆如歸一望那女大夫的神情,便知她認錯了,那女大夫雖算得上見多識廣,但卻無法與適才那擅媚術的女鬼相較。
他一抿唇瓣,笑道:“大夫你方才直言不知為何頭昏目眩,現下如何了?”
女大夫聞言,便知酆如歸實乃男子,心下奇怪他何以作女子打扮,但她不是多嘴之人,也不多問,隻道:“要醫治的病人可是床榻之上的那姑娘?”
酆如歸頷首道:“便是床榻之上的那姑娘,勞煩大夫了。”
“公子無須客氣。”女大夫為了能將病況診斷清楚,執起了桌案上頭的那燭台,才往床榻走。
薑無岐讓到一邊,予以那女大夫充分的空間,女大夫一看清女子的麵部,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多年行醫中從未見過這樣凶狠的手法,每一刀都抵上了顱骨,麵部神經無一幸存,這麵容毀得著實徹底,絕無複原的可能。
薑無岐背過身去,道:“勞煩大夫再瞧瞧她可有旁的傷處罷。”
“好。”女大夫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抬手去脫那女子的衣衫。
這衣衫後的肌膚竟是烏青密布,又有些零碎的刀傷,下手之人實在刻毒,刀傷儘是嵌在私密處,眼前這女子顯然受過虐待。
女大夫輕手將女子翻過身去,視線及至女子後背,她又是一驚,這纖弱的後背竟然刻上了四個字——“人儘可夫”,每一字都深及脊椎以及兩側的肋骨,雖然已止住了血,卻化了膿,膿水在薄薄的一層包裹下靜靜地伏著。
女大夫闔了闔眼,拉過床榻上的薄被蓋住女子的後背,才道:“她背後的傷口已化膿了,我須得將膿水擠出來,我怕她疼得醒過來,兩位公子可否幫忙壓住她?”
“可。”性命當前,男女大防便算不得緊要了,薑無岐不是迂腐之人,即刻便應下了。
酆如歸亦放下被那烏鴉啄得不成樣子的地錦,應承了:“好罷。”
女大夫先是取出兩張帕子來,縛住酆如歸與薑無岐倆人的雙目,又讓酆如歸壓住女子的雙手,薑無岐製住女子的雙足,而後才揭去那薄被,露出女子不堪入目的後背來。
女大夫取過銀針在燭火中炙烤一番,方以此戳破了最頂上的一處膿包,膿水霎時流淌了出來,卻流不儘,她隻得拈著乾淨的細布去擠壓。
“啊……”那女子含含糊糊地痛吟了一聲,卻未轉醒。
女大夫接著戳破了其下的一處膿包,這膿包膿水甚多,流竄下來,濡濕了女子身下的床鋪。
女子疼得一掙,幸而被酆、薑倆人製住了,才未影響到女大夫施針。
少時,女子額上已是汗水淋漓,神誌非但未清醒,反是發起了高熱來,隻本能地不斷掙紮,急欲逃脫這鑽心之苦。
費了許久的功夫,女大夫才將女子後背的膿水儘數擠出,穿上衣衫。
其後,她一點一點地將女子麵上沾染的齏粉處理乾淨,上過藥粉,遂站起身來道:“這姑娘體弱,我去熬藥來,儘力救她一救。”
薑無岐解開麵上覆著的絲帕,道:“貧道送大夫回去熬藥罷。”
女大夫點點頭,便與薑無岐一道走了。
兩個時辰後,薑無岐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來,酆如歸坐在桌案前,支著下頜,睡眼惺忪地凝望著薑無岐道:“那女大夫可靠得住?”
薑無岐回道:“貧道已叮囑過她勿要傳出去,亦予了她豐厚的診金,應當靠得住罷。”
“那便好。”酆如歸打了個哈欠,麵頰貼上桌案,向著薑無岐伸出一雙手去,“道長,為我包紮罷,我已等候道長良久了。”
薑無岐喂著女子喝了藥,擦去女子嗆出的少許藥汁,便走到酆如歸麵前,將酆如歸左手上的墨色絲帕扯去了。
酆如歸一雙手掌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暗紅色的血痂微微凸起,在雪白的肌膚間頗為紮眼。
薑無岐見狀,道:“無須包紮了罷。”
酆如歸困倦不已,卻仍是搖首道:“不行,一定要包紮。”
薑無岐無奈地取出帕子為酆如歸包紮,還未待他包紮好,耳邊卻響起了酆如歸均勻的呼吸聲。
他循聲望去,卻猝然窺見了從柔軟的火紅緞子中泄露出來的那兩段鎖骨,以及鎖骨打出來的陰影,登時不覺有些恍神。
作者有話要說: 地錦:爬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