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你去。”酆如歸一字一字地說罷,又走到薑無岐麵前,捉了薑無岐一隻手,輕輕撫過,“我倘若遇險,便勞煩道長你再救我一回了。”
薑無岐踟躕片晌,才道:“你隨貧道走,但你須得以自己的身體為重,你若是撐不住了,定要說與貧道聽。”
“好罷,一言為定。”酆如歸從薑無岐的手背摸索到他的尾指,勾了勾,便走在了前頭。
他走出自己的房間,為了穩妥,又推門進了隔壁房間去探望那毀容女子。
那女子正沉沉睡著,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稍稍有些高熱,但應當並不要緊了,她的呼吸亦是均勻而平穩,如薑無岐所言,她應當已經熬過去了。
酆如歸瞧了眼行至身側的薑無岐,略略頷首,倆人便一齊出了房間去。
為防生變,薑無岐指尖一點銅鎖,以這銅鎖為眼,布下了結界,將這房間團團圍住。
而後倆人出了客棧,疾步而行,越過人潮,出了城去,一出城,方才使出身法,急急掠去。
倆人直追到城外二十裡的亂葬崗,薑無岐才肅然道:“便在此處了。”
然而他的話音尚且含在唇邊,竟有數不儘的屍骸以倆人為中心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更有屍臭逼壓過來,令人作嘔。
這許多的屍骸多是失去了皮肉、四肢殘缺,僅少數勉強能窺見其生前的模樣。
屍骸動作僵硬,因四肢殘缺的緣故,姿態頗為可笑,其中有幾具,想來應是半風化了,一動,便“劈裡啪啦”地碎作了一地。
酆如歸本是惡鬼,眼前這屍骸全不放在眼裡,手指稍動,屍骸便一具一具地均數化作了齏粉,鋪陳於地,白茫茫的一片,好似下過一場鵝毛大雪了一般。
但驟然疾風忽至,齏粉被席卷而起,鋪天蓋地地打來,險些迷了酆、薑倆人的雙目。
幸而這疾風不過一刹那便止住了,酆如歸忍不住掩麵輕咳了一聲,又拂去身上沾染的齏粉,才一麵走,一麵道:“這女鬼能操控屍骸,當真是有些本事,我們須要快些將她尋出來才好。”
倆人分頭找尋,酆如歸找了一陣,耐心不足,見四下無人,索性一揮衣袂,使得在場全數屍骸騰空而起,暴露出荒地原本的麵目來。
——他原想將所有屍骸化作齏粉,但一則他怕之後體力不濟,該當省些氣力;二則,假若這亂葬崗的屍骸一具不剩,未免太過惹人生疑了。
薑無岐乍然見得屍骸騰空,不禁回首望了一眼,以確定酆如歸的身體狀況。
見酆如歸長身玉立,看似無恙,薑無岐才專心去找尋那被困於烏鴉肉身之中的女鬼。
由於這荒地地麵凹凸不平,其上的荒草大多高於小腿,無法一眼望儘,又要費心將荒草撥開之故,約莫一刻鐘後,酆如歸才在一叢長及腰身的茅草間,尋到那隻烏鴉。
奈何那烏鴉已然氣絕身亡,身下俱是鮮血,漆黑的鴉羽跌落一地,不遠處有一塊粗糲的大石,上頭覆著的猩紅蜿蜒而下,沒入泥中,將其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