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一口氣:“嚴姑被砍成兩半後,並沒有死透,卻是望著我,上半身以手掌著地,而後向著我爬了幾步,但你卻是將她的雙手剁成了肉泥,我害怕得跑了出去,幸而你不曾追上來,但我一出院子,竟滿目是血,又有哭聲震天,我一問,你們竟殺了全村上下一百一十五口人!”
“我本是好心收留你們,你們竟做出這等滔天惡事來!”她雙目含淚,惡狠狠地瞪著酆如歸,“即便嚴姑曾無禮於你,你也不該要了嚴姑的性命,還使得她死無全屍,你更不該害了旁人的性命。你果真如同嚴姑所言,乃是個孽障,而你……”
她轉而瞪住了薑無岐:“而你亦不是甚麼好東西,你與那孽障頗為親昵,可見你確是沉迷於那孽障的美色,嚴姑雖已不在,但她之所言卻句句為真。”
酆如歸聞言,心下生疑,又細細地問了其餘的八人,竟每一人都是親眼看見了他與薑無岐殺人,更為古怪的是由他們口中聽來,他與薑無岐最早於未時三刻殺了一人,最晚於黃昏時分殺了老嫗。
未時三刻時他睡得正沉,而薑無岐則在他身側不遠處打坐,要說是薑無岐趁他睡著時,去行殺人之事,他是不信的,更何況,那人被指認為死於他手。
直至夜幕降下,他方才轉醒,他望著薑無岐起了綺念,心思不穩,不慎喚出了鬼火來,鬼火竟猝然映出了牆麵上的血手印,他們費了些功夫才製住血手印。
其後,他發了個噩夢,與薑無岐言語了幾句,又向薑無岐索要了一個吻。
然後,他推開房門,入眼的卻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而身後則變作了一片血海。
再然後,他吸食了薑無岐的血液,破開血海,而薑無岐毀去了苦艾草,他們方才回到了原本的房間中。
他們墮入幻境時,夜色應當十分濃稠了,假定有一部分屍體化作了他們幻境中的血海,那死亡時間怎會儘數是白日?又或者有些死亡時間為深夜的屍身的遺屬已在方才被嚇跑了?
一百一十五具屍身都未僵硬,亦未生出屍斑來,可見死亡時間不長,但具體是何時,他並非仵作,無法判斷,是以,他隻能按照遺屬所言來思索。
他望了眼屋外升至中天的圓月,心道:這其中百般矛盾,解釋不通,莫非其實我與薑無岐是從一個幻境到了另一個幻境?又或者從我們到這個村落後,便全數是幻境,所見之人,所發生之事俱是虛假,連時辰都做不得真?
他思索間,手陡然一燙,卻是薑無岐握了握他的手。
薑無岐握了須臾,便鬆開了,並向著老嫗的屍身而去。
酆如歸渾然不知薑無岐是何打算,本能地疾步上前,欲要去握薑無岐的手,卻見得薑無岐喚出了那拂塵來,緊接著竟是利落地朝著老嫗的屍身劈了過去。
薑無岐麵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慈憫,然而他紺青色的得羅卻在下一瞬被從老嫗屍身濺出的血液染作了猩紅。
有些血液甚至濺上了薑無岐的眉眼,但他那副眉眼卻仍是溫潤著,不為這猩紅改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