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歸麵頰生紅,腳步混亂地到了雲研麵前。
雲研正坐在桌案前,將清晨采的草藥加以處理,見得酆如歸,他仰首問道:“你有何事?若是要問閨房之事,我於斷袖是如何行那閨房之事的,卻是一知半解。”
酆如歸生紅的麵頰陡然仿若遭了火燎一般,灼熱難當,他定了定神才道:“你何以出此言?”
雲研扯去手中接骨草的一片黃葉,道:“你麵有綺色,想來方才與道長有過親昵之舉,不過道長現下因失血過多,身子骨虛弱,養不好恐會留下病根,理當多加歇息,你若要與他行閨房之事,還是待他痊愈為好。”
酆如歸算不得舌燦蓮花,但也口舌靈便,聞言,卻是語塞:“我與道長……我與道長並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
“是麼?”雲研對於酆如歸與薑無岐究竟是何乾係並不關心,“那你來尋我是為何事?”
酆如歸伸出右手來,道:“勞煩你將我這兩個水泡挑破罷。”
“是適才煎藥時燙的麼?”雲研取過銀針在火中烤了,才以針尖一一挑破水泡邊緣,接著將其中的液體擠壓出來,而後包紮妥當。
酆如歸方要向雲研致謝,卻有一漆黑的活物竄了進來,那活物利落地張口在酆如歸足上咬了一口,又要去咬雲研。
酆如歸猝不及防之下被咬了一口,本能地伸手一拂,火紅的衣袂翩動,那活物立刻被掃到了一邊。
那活物毛色漆黑,喘著粗氣,見不敵酆如歸,當即拔腿便跑,眨眼間,沒了蹤影。
酆如歸被咬了一口,不覺得疼,也不惱怒,反是朝雲研道:“那便是傳聞中的惡犬?”
雲研低下身來,將酆如歸的絲綢足衣脫下一些,露出足踝來,細細地上過藥,才答道:“我從未見過惡犬,但由傳聞中的毛色體型瞧來,它便是那惡犬了。”
酆如歸頷首,將足衣穿上,便轉身出去了。
由方才那惡犬的氣息判斷,那惡犬絕非尋常的野犬,極有可能已活了百年。
縱然惡犬不曾傷及人命,但百餘年來為禍一方,無人能確保惡犬日後不會傷及人命。
他之原身作惡多端,罪孽纏身,他須得行善積德,以免死後墮入無間地獄,故而,他才追了出去。
時近黃昏,天邊儘是絢爛的火燒雲,他一路追進山林,卻遍尋不到那惡犬。
毓秀鎮東麵、北麵俱是崇山峻嶺,綿延百裡,不易於找尋惡犬,天色又將夜去,惡犬皮毛漆黑愈加容易隱藏。
酆如歸尋至夜幕降臨,一無所獲,便下了山去。
一下山,他徑直回了“珍寶館”去,遠遠地卻瞧見薑無岐倚在門前,一見他,便迎了上來,柔聲道:“你無事罷?貧道由雲研處聽聞你追那惡犬去了。”
酆如歸心中悸動,見四下無人,含笑道:“我一千年惡鬼怎會敵不過惡犬?卻是道長你多慮了。”
“你無事便好。”薑無岐也不問那惡犬如何了,隻垂眼望著酆如歸的左足道,“你又流血了。”
“嗯。”行了這許多的路,流血理所應當,酆如歸毫不在意地應了一聲,便進了“珍寶館”去。
雲研正從庖廚端了一盤子的清炒反枝莧出來,見酆如歸足上淌血,便匆匆將清炒反枝莧往桌案一放,又朝酆如歸道:“你且坐下罷。”
酆如歸隨意地在桌案前的方凳上坐了,自己將足衣褪下去一些,笑吟吟地道:“勞煩你了。”
但由於血液已順著肌理淌入了百合草履當中,雲研為將血液處理乾淨,便將酆如歸左足上的百合草履除下,又將足衣全數褪去了。
酆如歸足形優美,膚色瑩白,在搖曳的燭火下,惑人心神,但足背上纖毫畢現的暗青色經絡卻將這裸足襯得孱弱無比,惹人憐愛。
這一切逼得薑無岐登時有些失神。
雲研一手托著足跟,一手取了細布來擦拭著酆如歸足上的殘血,而後上了止血的藥粉便包紮了起來。
雲研身為醫者,接觸患者傷處,並無不妥之處,且雲研麵色如常,亦全無褻玩之意,但薑無岐卻恍惚間生了要將酆如歸的裸足自雲研手中奪過來的心思。
酆如歸的裸足合該藏於足衣當中,不為任何人所見。
酆如歸卻全然不知薑無岐所想,他以左手支著下頜,思忖著那惡犬會往何處去。
待雲研包紮完畢,他穿妥足衣與百合草履,便抬眼問雲研:“那惡犬素日藏於何處?”
雲研搖首道:“那惡犬神出鬼沒,這毓秀鎮又有諸多山林,應當無人知曉它藏於何處。”
“是麼?”酆如歸又道,“如若那惡犬再次現身,你定要知會於我。”
每每自己與酆如歸在一處,酆如歸縱然在與旁人交談,都會留些餘光予自己,有時更是會握著自己的手不放,但眼前的酆如歸卻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雲研身上,酆如歸正笑著與雲研說話,自己在或不在,於酆如歸而言,似乎無關緊要。
適才,酆如歸敷衍了他兩句,便急促地進了“珍寶館”去,難不成酆如歸的依賴對象,將由他變作雲研?
薑無岐頓覺口中儘是苦味,不由暗自猜測不久前的湯藥中可有一味黃蓮。
但倘使有一味黃蓮,為何他飲那湯藥時,卻不曾覺得苦澀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