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歸的雙目被這日光照得生疼, 幾乎睜不開來,他以右手抓住了自己的左手, 左手上是薑無岐為他包紮的帕子, 掌心一貼到上麵,他似乎便能感知到薑無岐殘留於上頭的體溫。
他的唇角不由勾起一點笑意, 徑直往前走, 亦不知行了多久,那方才痊愈的左足居然又抽筋了, 逼得他一趔趄,竟是倒在了一株大槐樹下。
槐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隻零星光亮能穿過其碧綠的枝葉淌落在酆如歸身上。
酆如歸半闔著眼,心生恍惚, 背脊抵著粗糙的槐樹樹皮上,低喃著道:“薑無岐,我的左足又抽筋了, 好疼……”
他身畔哪裡有薑無岐,自是無人應答。
“薑無岐,你快來幫幫我,抱抱我, 再吻我一下……”酆如歸半咬著唇瓣, 雙目淚水漣漣, 蜿蜒而下, 濡濕了他的麵頰、下頜、唇瓣、鎖骨以及一片衣襟。
“薑無岐……”是了, 他已將薑無岐拋棄了,薑無岐再也不會來安慰他,自此之後,山高水長,他與薑無岐再無相見之日。
思及此,他登時喘不過氣來了,伏到於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鼻腔內好似尚有薑無岐的氣息,口腔中亦好似有薑無岐肌膚的味道徘徊不去,被薑無岐摩挲、揉捏過的腰身更是軟得一塌糊塗。
他每一寸的皮肉都叫囂著要回薑無岐身邊去,一直到薑無岐與柳姑娘雙宿雙棲,一直到薑無岐不要他為止。
他的魂魄、他的肉身都已被薑無岐所蠱惑,無法離薑無岐分毫。
但他不該回去,他的這副肉身為那癮所控,他若是回去了,定會再禍害薑無岐。
更何況,他以自身做要挾,不知羞恥地對薑無岐做了下作之事,他哪裡有顏麵麵對薑無岐?薑無岐又怎會再如同先前一般待他?
“可,薑無岐……薑無岐,我甚是想念你……”即便我與你分彆尚且不足半日。
他伸手脫下足上的雲絲繡履,接著扯下足衣來,不輕不重地揉按著,以薑無岐所用過的手勢以及力度。
抽筋未有半點緩解,他失了血,血量算不得多,那癮竟是趁機在體內蠢蠢欲動,不多時,便直直地竄了上來。
他一雙柳葉眼在一層濃稠的水霧後,隱隱生出了猩紅,但他的神情卻半點不變。
他顧自揉按著自己的左足,仿若要透過這左足來消磨相思。
良久,左足終是緩了過來,他站起身來,欲要去尋一處山澗淨麵,好洗去麵上沾染的塵土,但奇的是,本該隨處可見的山澗,卻任憑他如何找尋都無果,反是那癮愈演愈烈,令他行走不能。
他瞥見一處山洞,施展身法,急急地往山洞去了,可還未行至山洞,後心卻是一疼,他足尖點地,伸手一探,卻是觸到了一支羽箭,他將那羽箭一把拔出,隨手往地上一丟,箭尖立即在地麵上拽曳出一道血痕,他見狀,苦笑著暗道:不知是我被當做了獵物,還是射箭人瞧錯了眼,將我當作了飛禽走獸。
那射箭人定會來尋射中的獵物,未免傷了那射箭人的性命,酆如歸知他不可久留於此,須得換一處山洞才是,但他被那癮折磨得實在疲乏,四肢更是軟綿無力,隻得先進了山洞再做打算。
他一進山洞,便縮在了最裡頭,而後小心翼翼地解下薑無岐為他包紮的那張帕子,吻了吻,才折疊好了,藏於心口處。
之後,他以齒破開原本已近愈合的左手手背以及手腕,拚了命地吸食著其中的血液。
自身血液的滋味遠不及薑無岐,又或是他心悅於薑無岐,才會認為薑無岐的血液分外可口?
倘若是如此,他為何初次吸食薑無岐的血液,便覺得其能將他尚是二公子時所用過的全數珍饈美饌都比下去?
倘若並非如此,他吸食旁人的血液應當也是一般滋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