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帕子是何處來的?
他發著怔,良久,腦海中竟是浮現出一副溫潤的眉眼,一把柔軟的聲音以及一身半新不舊的道袍。
“薑無岐……”酆如歸抹去唇上、下頜沾染的汙血,才慎重地吻上薑無岐留予他的帕子。
白衣公子渾然不知這紅衣女子為何突然將他放了,但他不是蠢人,當即疾步向著那半昏半醒的小廝而去。
他扶起小廝,方要遁走,那紅衣女子卻不知何時到了他三步開外,一麵珍惜地吻著手上頗為尋常,甚至略顯粗糙的帕子,一麵朝著他道:“方才是我對不住你,為了贖罪,那金雞山上的妖物倘若曾作惡,待我查明,我會幫你除去,但……”
那紅衣女子話鋒一轉:“但你與你這小廝,若是將今日在此遇見我之事透露出去,或是召集了人來除我,我決計不會客氣。”
話音落地,隻見她身形一動,瞬間沒了蹤影。
白衣公子不敢耽擱,即刻扶著小廝,下了這金雞山。
酆如歸顧不得那主仆二人,另尋了一處洞穴,謹慎地布下結界,又脫去了紅衣,鋪在地麵上,才放任自己去咬自己的手腕子。
從手腕子上流出的血遠遠不足夠,他又以齒尖咬下一塊皮肉,收入口中咀嚼。
可即便如此,那癮卻未退下半點。
“薑無岐,薑無岐,你假若瞧見我這副模樣,可會心疼?”
“薑無岐,你不要厭惡我好不好?我錯得厲害,我不該對你懷有不軌之心……”
“薑無岐,我心悅於你……”
“薑無岐,我假若並非千年惡鬼,而是尋常女兒家該有多好……”
“薑無岐,我假若是尋常女兒家,姿容勝過那柳姑娘,你是否會心悅於我?”
“我好疼……薑無岐……我好疼……好疼……”
他低喃不止,完好的右手緊緊地抓著那張帕子,如同在溺湖之時攀上了一根浮木一般。
少時,他出了一身熱汗,但癮稍稍下去了些,欲念卻不合時宜地被勾起了。
他忍耐著,忍耐著,直被逼得昏厥了過去,不知昏厥了多久,那癮與欲念齊齊奔湧上來,衝刷著他的神誌。
他到底探下了手去,卻是毫不留情地揉捏,登時生疼。
疼得狠了,那物件便垂軟了下去。
為何他會對薑無岐懷有欲念?
為何他先前會生出要將薑無岐那物件含入口中的心思?
不是平白褻瀆了薑無岐麼?
倘使他僅僅是單純地戀慕著薑無岐該有多好?
又或者一如父親所言,斷袖之癖原就是深重的罪孽,不應苟活,不得救贖,除非剝皮抽骨,贖清罪孽,重活一世。
他當時執意認為每一人都該有追求自己所愛的權利,一再與父親爭辯,不作妥協姿態,不肯接受娶一身家清白的女子,佯作恩愛夫妻。
溺死前一霎,他甚至覺得萬般快活,因為如此他便無須屈從於父親。
但現下他卻幻想著自己並非斷袖會是如何,他會與薑無岐一道行善除惡,他會與薑無岐行過萬水千山,他會滿麵欣然地見證薑無岐與柳姑娘恩愛白首,兒女繞膝。
是了,其實他離開薑無岐,最為緊要的理由並非生怕害了薑無岐的性命,而是怕自己終有一日會使儘手段,逼迫薑無岐與他雲雨。
——與他那用柳姑娘脅迫薑無岐的原身一般。
他自私自利,這副肉身又是罪業滿身,他這一世必將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