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金雞山·其四(2 / 2)

惡毒女配,性彆男 漱己 11326 字 10個月前

他並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但子恒要他過好他的日子,他便斷不可尋死。

他緊握雙拳,搜腸刮肚地想著要如何才能保全自己與子恒家人的性命,卻是束手無策。

他太過弱小,遠不及薑無岐與酆如歸,可有些事卻不得不做。

他重重地闔了下眼,複又睜開,從容地踏出屏障,而後行至藥櫃前,快手配了些藥粉。

他學過藥理,自然也習過毒理,有時草藥的配方稍作更改,便能從救命治病的良方變作見血封喉的毒/藥。

又有不少的活物衝著他過來了,他拿了軟布來蒙住口鼻,後又將配好的藥粉灑於空氣當中。

藥粉被活物吸入鼻腔,眨眼間,它們便七竅流血而亡了。

他麵無表情,踏出一步,足踝竟是一疼,卻是被那黃白野犬咬住了。

黃白野犬已無生機,雙目淌血,但它卻執拗地咬住了雲研不肯放鬆分毫。

雲研甩不掉它,隻得拖著它前行,行了十餘步,門口又有一尾黑色巨蟒緩緩爬了進來,肚腹滾圓。

巨蟒一見雲研,直如見到了人間至味,急急地吐出了扭曲的舌信來。

雲研將藥粉往巨蟒一撒,同時抓起一邊的油紙傘來,對著巨蟒投擲了過去。

雲研這些雕蟲小技傷不了巨蟒半點,巨蟒靈活地避過撲麵而來的藥粉,而後居然從口中吐出一物,以抵擋雲研投擲過來的那把油紙傘。

那物渾身上下全數包裹著惡心的粘液,被油紙傘刺中小腹,撲跌在雲研足前,細看竟是李寡婦。

李寡婦心善,即使毓秀鎮之人心照不宣地詆毀、孤立他,李寡婦也一如往常般待他,時不時地會送些自家磨的豆腐予他吃。

雲研雙目生紅,發了狠,操起桌案,直衝到巨蟒麵前,用力地砸下。

他足踝上尚且附著那黃白野犬,但他的動作卻無半點遲緩,可惜,桌案碎作了兩半,巨蟒卻安然無恙。

巨蟒的舌信爬上了雲研的麵頰,一點一點地舔舐著,極富耐心逗弄著自己的獵物,緊接著,蛇尾潛入了雲研的衣衫內,磨蹭著其瘦骨嶙峋的身體,好似在琢磨著該如何下口。

雲研被巨蟒牢牢纏著,動彈不能,吐息艱澀,拚了命地將手中餘下的藥粉儘數送入了巨蟒口中。

巨蟒發了怒,張口便吞下了半個雲研。

這時,不知從何處竄出幾隻活物,衝著巨蟒又撲又咬,欲要將雲研救出,卻輕易地被巨蟒以蛇尾拍死了,瞬間成了一灘肉泥。

巨蟒正要將雲研整個吞下,它的身體竟被數道白光掃過,不及反應,便碎成了數截,腸子橫流,其間甚至有些尚未完全消化的人屍。

雲研從巨蟒口中掙脫,仰首一望,隻見薑無岐在他三步開外,一身半新不舊的道袍翩然,其上是星星點點的嫣紅。

薑無岐眉眼溫和,一副悲憫蒼生的神態,恍若天人。

薑無岐將雲研扶起,歎息著道:“你為何從貧道那結界出來?”

雲研心知自己辜負了薑無岐對他的保護,滿麵歉然地道:“子恒不在了,子恒的家人尚在,我不願見他們慘死。”

“你此舉與尋死無異。”薑無岐沉聲道,“你帶上止血療傷的草藥,貧道送你去與餘下之人彙合。”

雲研慌忙問道:“子恒的家人可是安好?”

薑無岐回道:“子恒的幼妹安好,子恒旁的家人貧道不識得。”

待雲研急匆匆地將草藥塞入藥箱,薑無岐即刻提起雲研的後襟,飛身趕往毓秀鎮最大的那處宅子。

薑無岐一進得那宅子,便有人急切地問道:“外頭如何了,我家的莊稼如何了?”

被這人一提醒,不少人紛紛圍了上來:

“我家的古董應當沒碎罷。”

“我家的宅子可千萬彆被毀了。”

“老朽藏在枕下的一錠銀子不知還在不在?”

“道長,你且行行好,去看看我那口棺材是否無事。”

“道長,我那小女兒,我那小女兒還在家中,你快些去救一救罷。”

……

不多時,薑無岐麵前竟是跪了一地。

薑無岐並不理會其他人,隻朝那婦人道:“你稍待,貧道這就去救你那小女兒。”

他說罷,不作停留,飛身而去,獨留雲研。

眾人適才的注意力都集中於薑無岐身上了,大抵是要薑無岐護住他們的財物,並未有一人注意到雲研。

現下薑無岐一走,他們終是注意到了雲研,俱是一臉不屑。

雲研在人群中穿梭,眾人視他如蛇蠍,他一靠近,便散了去。

這反倒為雲研提供了便利,雲研輕易地便從人群中尋到了子恒的家人。

他們瞧來狼狽,但算得上完好,隻子恒的幼妹手上有些許擦傷。

雲研不顧她的掙紮,強行為她將手包紮妥當,她卻是厭恨地啐了雲研一口,又將手上的細布扯了去,棄於地,踩了又踩。

雲研抹去麵上的唾沫子,不徐不疾地行至牆角,坐下,後又淡然地道:“我帶了傷藥,你們若有受傷的,可來我處醫治。”

半晌,無人應聲。

雲研將自己足上的傷包紮妥當,便閉目養神,照常思念著已過世三年有餘的子恒。

他的子恒待他極好,在他失怙失恃之時陪伴在他身側數個晝夜,在他表明要學醫之時,更是偷偷地將家中的五顆雞蛋塞入了他手中,還一臉肯定地道他必然能成為一代名醫,他笑著質疑,子恒卻一本正經道自己是鐵口直斷,所言必定成真。

如今他還在,為何子恒卻不在了?

——是他,是他把子恒害死了。

一刻鐘後,才有一人熬不住疼,抱著鮮血淋漓的手,行至他麵前,命他為其包紮。

包紮完畢後,那人又自然地與旁人一道中傷他。

他無暇去聽閒言碎語,自顧自地思念著他的子恒。

又過了片刻,薑無岐抱著三個孩童回來了,三個孩童哭叫連連,蹭了薑無岐一身的涕淚。

薑無岐放下三個孩童,耳中聽得些對雲研的中傷,望了眼那些中傷雲研之人,語調平淡地道:“你們不及他。”

言罷,他唯恐他們暴動起來,傷了雲研,便又為雲研劃了一個結界。

而後,他便步出了大宅子,外頭是破曉時分,雄雞一唱,天光大亮。

他仰首望著初生的朝陽,低聲道:“酆如歸,你那邊的天可是也亮了?”

思及酆如歸,他心口生疼,他明明隻受了些輕傷,卻頓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酆如歸合該在他身畔才是,由他縱容著,由他安慰著,由他身上吸食血液。

酆如歸那癮倘使已然發作了,定會自殘,待他實在撐不住了,許會另尋一人,他會伏在那人身上,抱住那人,吸吮那人的肌膚,小心翼翼地咬開一個破口,吸食血液,在吸食過後,他會歉然地舔舐那人的傷口,任憑那人摩挲他的腰身,一如吸食他的血液之時一般,他甚至會褪儘衣衫,供那人查看他身上的傷痕。

也許他於酆如歸而言,並無不同。

他生性無趣,酆如歸能忍受他良久,全然是因為他會在酆如歸受不住那癮之時,主動送上自己的血液罷?

他心亂如麻,連有一頭花豹近身也不曾察覺,直到被撲倒在地,咽喉險些被咬,他才勉強清醒過來,擊斃了花豹。

毓秀鎮東麵、北麵皆是綿延的崇山峻嶺,飛禽走獸無數,不知其中被怨氣所感染的有幾何?

薑無岐定了定神,催動拂塵,逼近近側的飛禽走獸,大開殺戒。

一條條生命從他手中流逝,縱然它們已無藥可救,但依舊是鮮活的生命。

他足下是接連倒下的屍身,他麵上覆上了猩紅的血液,連累他眼中的陽光變作了猩紅。

——與酆如歸那癮發作得厲害之時,雙目生出的猩紅是一般顏色。

他須得快些趕到酆如歸身邊去,但酆如歸身在何處?酆如歸是否早已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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