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歸無暇細思,隨穆淨一道去了縣衙。
穆淨將登聞鼓擊得震天,少時,值夜的衙役來開了門,見穆淨麵有急色,便如穆淨所求,疾步去請了新上任的程知縣來。
程知縣聽聞穆淨有要事,立即匆匆披衣、趿履前來見穆淨。
穆淨一見得程知縣,便附到其耳側道:“闔縣上下的井水中均已被下了馬錢子。”
“馬錢子?”程知縣心存懷疑,令值夜的衙役去請了醫術最為高明的大夫來驗證。
大夫小心翼翼地吊上一桶井水,見其中並無馬錢子,又抱了一隻雄雞來。
這雄雞飲了一口這井水,先是渾身麻痹,後抽搐不止,未多久,氣息全無。
大夫見這雄雞的死狀確是由馬錢子中毒的症狀,遂朝程知縣拱手道:“這井水被人下了馬錢子,馬錢子應是沉在了下頭,或是有人以馬錢子煮了湯水,混入了井水中,才致使吊上來的井水中無一顆馬錢子。”
程知縣沉聲道:“這馬錢子如何可解?”
“中毒程度較輕,以綠豆、生甘草、青黛、勾藤、防風等物可解,但若是中毒程度較重,則須蜈蚣、全蠍。”大夫為難地道,“前者易得,然而蜈蚣、全蠍……”
“便勞煩大夫先將這些備上,能備多少,便備多少罷。”程知縣說罷,又令值夜的衙役召集所有衙役將水井暫時封住,防止任何人從中取水,自己則與妻兒以及府中的一乾下人一道挨家挨戶地囑咐百姓勿要碰觸井水。
這金雞縣乃是小縣,衙役不足五十人,此時離天明不過四個時辰,恐怕來不及趕在天明前將一百七十八口水井儘數封住。
但此縣的人家卻有三四千戶,即便發動百姓,短時間內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一一告知,發布告示又著實來不及。
故而,穆淨憂心忡忡,不得不央求酆如歸:“敢問姑娘可有甚麼法子?”
酆如歸正思索著那湖泊之主的後手會是甚麼,卻猝然聞得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白煙登時衝上了天去,火光則將夜空映得直要燃燒起來。
穆淨望著那白煙與火光的方向,尚未出聲,卻又被酆如歸一把提起。
酆如歸幾個起落,已到了那爆炸之處,一瞧,竟是一座古刹,便瞥了眼穆淨:“這古刹可是闔縣最為出名的古刹?這古刹裡亦或是古刹附近又是否有水井?”
“這古刹確是我縣最為出名的古刹,每逢重要節慶,縣中的百姓都會來這古刹拜上一拜,以求平安吉祥。”穆淨突然意識到了一事,“莫非這爆炸是那湖泊之主所為,目的乃是為了將百姓聚到此處?而古刹附近的井水現下難不成已有死屍?不知這古刹裡的師傅們如何了?”
酆如歸歎息道:“師傅們恐怕早已身死,我們到此距爆炸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饒是無一人安然躲過次劫,但除非師傅們全數被炸死了,不然決計不會一點細微的動靜也無。”
“我們且去瞧瞧那口水井罷。”穆淨走在前頭,那水井距古刹僅兩百餘步,遠遠地他竟是發現水井邊上附著重重陰影。
他加快了腳步,陡然見得有十數具屍身橫於地麵,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渾身瑟瑟。
卻是酆如歸利落地將屍身清點了,道:“統共一十五具屍身。”
從住持至被遺棄於古刹門口,由和尚們收留的嬰孩竟是無一幸免。
這一十五具屍身皆作牽機狀,並無例外,可見,他們確實是死於馬錢子。
酆如歸為這些死不瞑目的屍身一一闔上雙目,行至那不足月的嬰孩的屍身前時,實在不忍,嬰孩小小軟軟的一團,遠未長成,不會行走,不知如何言語,隻會咿咿呀呀地表達自己的情緒,且他身在古刹,恐怕已許久喝不上一口奶水了罷。
不久,陸陸續續有百姓趕來,每一人見得屍身皆是驚懼交加,有膽小者竟是嚇得昏死了過去。
穆淨含著哭腔向他們道:“井水被人下了毒,切勿碰觸。”
百姓震驚不已,有質問穆淨他們該如何活下去的,有哀求穆淨為他們引來水源的,其中一部分百姓即刻回家了收拾行囊,舉家遷移。
每每有百姓到達,穆淨便須得與他們說井水有毒,切勿碰觸,不知重複了多少遍,他直覺得心力交瘁,被酆如歸一箭貫穿的右臂更是疼得似乎要剝離他的身體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