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一走,酆如歸的神情隨即冷了下來,幾乎是麵無表情。
他默默地挖著落花生,連丹蔻折斷了一枚,並且斷進了指尖的肉中,他亦不覺得疼,甚至並未察覺到。
要多挖些落花生,要多挖些落花生,要多挖些落花生……
落花生是素食,薑無岐可以食用。
隻要是素食,他從未見過薑無岐挑食,故而薑無岐理當也不會討厭落花生罷?
一定要多挖一些才好。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人行至他身側,緊接著,他一雙手便猝然被那人扣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他抬首去望那人,那副溫潤眉眼是他所迷戀的,但卻不是他所能得到的。
他輕喚一聲:“薑無岐……”
這個名字為他心悅之人所有,每一個音節都動聽得如若天籟,僅輕聲一喚,他便可悲地發現他對薑無岐的迷戀又加深了一分。
“如歸,你不是該喚貧道為無岐麼?”薑無岐瞧了眼沾染了零星嫣紅的泥土,而後將酆如歸指上附著的泥土一寸一寸地卸下。
“無岐……”酆如歸低喃著,又猛然掙紮起來,“薑無岐,鬆開我。”
薑無岐生怕傷著酆如歸,不得不任憑酆如歸將雙手從他指間抽離。
酆如歸這才發現自己的丹蔻斷了一枚,那斷去的丹蔻半隱在他所挖出的泥土中,紅得紮眼。
“疼麼?”薑無岐清楚酆如歸定會回答不疼,但仍是情不自禁地發問。
“不疼。”酆如歸從泥土中取出那枚丹蔻,見其邊緣染有鮮血,麵色半點未變。
薑無岐萬般無奈地道:“你乖一些,讓貧道為你將這手擦乾淨,再包紮了可好?”
酆如歸奇怪地問道:“這樣細小的傷口,至多一盞茶的功夫便能痊愈,為何要包紮?”
“你還是一如往常,不懂得顧惜自己。”薑無岐責備了酆如歸一句,見酆如歸目中似乎生出些怯弱,又哄道,“你乖乖地讓貧道包紮,貧道便明日一早去買韭菜雞蛋餡的烤餅予你吃。”
被薑無岐一責備,酆如歸即刻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他生恐薑無岐動怒,便乖順地伸出手去,在薑無岐麵前攤了開來。
薑無岐細細地擦拭著酆如歸的手指,直至泥土全數剝離,才盯著那因斷去了丹蔻而破開的小口子。
那小口子上又洇出了點鮮血,他本可以帕子拭去,卻鬼使神差地張口將那指尖含入了口中。
酆如歸的腰身霎時軟了一分,他拚了命地忍耐,才不致於跌倒於地。
薑無岐隻稍稍舔舐了下,便將那指尖吐了出來。
陽光明媚,那指尖纏著薑無岐的津液,於酆如歸而言,可謂是熠熠生輝。
他一時情動,取下鬥笠來,遮住自己與薑無岐的臉,未免被傅母瞧見,其後他便吻上了薑無岐的唇瓣。
四唇相貼,他的三魂七魄登時戰栗起來,直欲將薑無岐囚禁起來,剝淨衣衫,接著將那物含入口中,逼其腫脹,然後……然後,抓著那物破開自己的身體,再然後,他便能徹徹底底地嘗到那物的滋味了。
那滋味定然欲生欲死罷。
薑無岐陡然間被酆如歸吻上唇瓣,稍稍一怔,口腔內安靜伏著的舌頭竟然暴動了起來。
那舌頭叫囂著要往酆如歸口腔中去,嘗嘗酆如歸而今口中是何味道,再將酆如歸的口腔黏膜、齒列、舌頭儘數摩挲一番,最好能攪弄得酆如歸津液泛濫,並低吟出聲。
薑無岐闔了闔眼,又念了一遍凝神定心訣,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酆如歸得不到薑無岐的回應,便鬆開了那雙唇瓣,肅然向薑無岐致謝道:“多謝你為我拭去泥土,多謝你為我包紮,多謝你縱容我吻你。”
酆如歸似乎在一瞬間便與自己疏遠了許多,薑無岐手足無措地道:“貧道惹你不快了麼?”
“我不是在謝你麼?你若惹我不快了,我謝你作甚麼?”酆如歸言罷,不再理睬薑無岐,立刻站起身來,朝著傅母走去。
傅母已挖了不少的落花生,加之酆如歸與薑無岐所挖的落花生,顯然足以供三人吃的了。
是以,酆如歸便朝著傅母道:“大娘,這些落花生夠我們吃的了,我們回去罷,這天太熱了,我有些受不住了。”
傅母慈祥地道:“那你便先行與你夫君回去罷,大娘我再挖一些落花生,以免待會兒不夠吃的。”
“我要大娘與我們一道回去。”酆如歸強行拉著傅母起了身,又將全部的落花生裝入了傅母隨身帶來的麻布袋中。
他一手挽著傅母,一手提著落花生,將薑無岐拋諸了腦後。
然而,方才走出落花生地十步,他左右不見薑無岐,便不由自主地回過了首去。
薑無岐正立於落花生地中,一動不動。
他忍了又忍,終是忍不得了:“無岐,回去罷。”
聞聲,薑無岐當即仰首應道:“回去罷。”
薑無岐手中捏著那枚被酆如歸隨手丟棄的斷了的丹蔻,疾步跨上了田埂。
一回到傅家,酆如歸、薑無岐倆人便幫著傅母將落花生從莖葉中摘下來,又由傅母去清洗。
這落花生上染滿了泥土,足足洗了五遍,才能下鍋。
傅母去了庖廚,將玉麥與落花生一並下鍋煮了。
酆如歸與薑無岐倆人則是默然坐著,酆如歸的一雙手因摘過落花生之故,又覆上了些泥土,而薑無岐的一雙手則被泥土裹了個嚴嚴實實。
酆如歸窺了薑無岐一眼,過了片晌,終於去握了薑無岐的手。
薑無岐的心臟猛然一震,無意識地側過首去,與酆如歸四目相接。
酆如歸展顏道:“我們去淨手罷?”
倆人便一道去了水井邊,這口水井是尋常的水井,薑無岐吊了一桶井水上來,去衝洗酆如歸的雙手。
井水清涼,酆如歸笑吟吟地道:“好涼。”
說著,他竟抬手將井水潑在了薑無岐身上。
“這井水果然很是涼爽。”薑無岐任由酆如歸將井水潑了他滿身,待一桶井水儘了,又吊了一桶井水上來。
薑無岐的衣襟濕漉漉的,原本藏匿於其下的一副鎖骨早已無所遁形。
酆如歸後悔不已,偏過眼去,提起薑無岐吊上來的那桶井水,又朝著薑無岐道:“你將手伸過來。”
薑無岐卻是問道:“沉麼?”
“不沉。”酆如歸被薑無岐關心著,心臟軟得一塌糊塗,“單單一桶井水有甚麼沉的,我可是修行千年的惡鬼,你勿要瞧不起我。”
“抱歉。”薑無岐將手伸了過去,湊到水桶邊緣。
酆如歸為顯示這水桶不沉,僅以左手提著,緩緩地傾倒井水,一桶井水去了大半,他卻突然低下首去,吻了下薑無岐的左目。
薑無岐迷惑不解地去看酆如歸,卻聽得酆如歸道:“算是補償你方才瞧不起我了。”
酆如歸以空暇的右手揩去了薑無岐尾指上的一點泥土,又勾住了那尾指,嫌棄地道:“好涼。”
薑無岐抽出尾指來:“抱歉。”
酆如歸又吻住了薑無岐的右目,甚至以舌尖舔舐了下,方才撤離。
“算是補償你方才涼著我了。”話音尚且縈繞在唇邊,酆如歸卻已被薑無岐扣住了腰身,薑無岐的雙唇隨之欺壓了上來。
酆如歸左手還提著那桶井水,被薑無岐一吻,井水頓時重若千鈞,從手上滑落,流淌了一地。
在薑無岐吻罷,欲要鬆開酆如歸之時,酆如歸竟勾住了薑無岐的脖頸,似乎於嗚咽地乞求道:“無岐,再吻我一下,適才的補償遠不足夠。”
薑無岐便依言又吻了上去,酆如歸立即鬆開唇齒,不知羞恥地將薑無岐的舌勾引著,沒入了自己口中。
薑無岐從酆如歸口中嘗到了臭豆腐、梅菜扣肉燒餅、酥炸麻葉、鹵雞爪、烤雞腿、蛋烘糕、桂花蜜藕以及香菇黑木耳青菜煎餃的味道。
他被酆如歸吻過的一雙眼簾莫名地灼熱,灼熱透過那薄薄的一層肌膚,直如要將眼球灼傷了。
如歸,如歸,如歸……
他也不知為何,不住地在心底念著酆如歸的名字,仿若是要以這兩字來驅散雙目的灼熱,又仿若是要將這兩字嵌入魂魄當中。
他的雙手未經主人操控,便撫摸起了酆如歸的那段腰線來。
唇齒交纏間,酆如歸神魂儘失,隻知依附著薑無岐。
即便薑無岐對他無一點綺思,即便薑無岐隻是縱容於他,即便這吻是他乞求來的,能被薑無岐擁著親吻便足矣。
他嗜好珍饈美饌,但縱然人間難得的珍饈美饌都無從與薑無岐相較。
薑無岐的眉眼,薑無岐的嗓音,薑無岐的神情,薑無岐的溫柔……薑無岐的種種都教他喜愛得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