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無岐尚有些半新不舊的道袍,但道袍本身已頗為引人注目,而酆如歸則儘數是紅衣。
“如今你我恐怕暫時不宜露麵,買不得衣衫,便由貧道去偷兩身來罷。”薑無岐拿起一件半新不舊的道袍,方要將身上紺橘梗色的得羅換下,以便行事,卻聽得酆如歸調侃道:“道長,你分明是要去行竊,為何由你這副眉眼瞧來,好似是要去懲奸除惡?”
薑無岐溫言道:“是麼?貧道卻是不知。”
酆如歸抬手描摹著薑無岐的眉眼,猝然,一雙手將薑無岐的衣襟一分,又將其身上紺橘梗色的得羅褪下,接著,為其換上了一件鴉青色的半新不舊的道袍。
道袍穿妥之後,酆如歸含笑道:“我甚是喜愛你這副眉眼,所以你要快些回來。”
這銳州城中應當並無人能傷害薑無岐一分,但酆如歸卻壓抑不住地擔憂起來。
甚至於薑無岐尚未踏出一步,酆如歸便已開始思念薑無岐了。
薑無岐愛憐地低首吻了吻酆如歸的眉心,方才旋身離去。
酆如歸忍不住想要去拉薑無岐手,用力地以自己的左手扣住了右手,才任憑薑無岐從眼前消失。
幸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薑無岐便回來了。
薑無岐雙手空空,身側竟有一人。
酆如歸無暇分予薑無岐身側那人半分眼尾餘光,即刻撲入了薑無岐懷中。
薑無岐身側那人便是那醫館的大夫薛涉,薛涉依然是那副古井無波的神情,隻淡淡地道:“兩位當真是一對璧人。”
由於他的語調太過於平淡,教人全然聽不出他是在誇讚酆如歸與薑無岐般配,抑或是對倆人不屑一顧。
酆如歸蹭了蹭薑無岐的心口,並拚命地汲取了一會兒薑無岐的氣息,才抬起首來,斜了薛涉一眼,又望住了薑無岐。
薑無岐解釋道:“貧道偶遇薛大夫,這薛大夫怕你我有難,正在四處找尋你我。”
從薛涉的神情看來,薛涉不像是會管他們死活之人,但薑無岐帶薛涉前來,定有其用意。
然而,酆如歸仍是不放心,便朝著那薛涉道:“薛大夫,你為何要擔心我與無岐的死活?”
薛涉麵無表情地道:“因為除你們二人之外,我生平再也未見過與這銳州冥婚對抗之人,且你們乃是外鄉人,若是瞧不慣冥婚這一習俗,離開便是了,但你們卻……”
他麵上的神情如常,但雙目卻有些濕潤了:“但你們卻留下來了,我打從心底敬佩你們二人。”
他手中提著一個醫箱,他將醫箱打開,裡頭竟是兩件常見的粗布長衫。
他將粗布長衫遞予酆、薑二人道:“那通緝令上繪有你們二人的畫像,雖然繪得並不相像,但你們的衣衫顏色實在惹眼,須得換下。”
話音落地,他又歉然地朝著酆如歸道:“我手頭並無女子衣衫,便委屈姑娘女扮男裝了,姑娘扮作男裝應當更為容易隱藏些。”
酆如歸並不說破,接過粗布長衫,致謝道:“無妨,多謝薛大夫。”
薛涉聞言,背過了身去,等候倆人換過衣衫。
酆如歸的膽量雖是大了些,但思及要當著薑無岐的麵換衣,卻不禁羞怯起來,是以,他捧著粗布長衫,躲到一暗處換上了,才會重新回到薑無岐身邊。
薑無岐亦已換上粗布長衫了,這粗布長衫穿著於薑無岐身上,不知怎地襯得薑無岐滿身的書卷氣。
除卻在那慧忻所造的幻境中,見過由酆如歸的一滴血以及一根發絲幻化出來的那酆如歸穿過男裝之外,薑無岐從未見過酆如歸做男子打扮。
此時乍然一見,薑無岐不由微微一怔,眼前的酆如歸容貌清雋,這粗布長衫縱然粗陋,卻掩不住其半點風華。
酆如歸舉手投足間,仿佛是一閒庭漫步的天潢貴胄,享有潑天的榮華富貴。
而那薛涉見倆人換過衣衫,便將換下的衣衫藏入了醫箱當中,又對著倆人道:“你們且先同我回醫館去罷。”
倆人頷首,便隨薛涉出了染坊去,順利地穿過川流不息的人群,到了那醫館。
時日尚早,醫館倘若打烊,實在惹人懷疑,故而薛涉將倆人迎到了醫館後自己的住處去,並囑咐一學徒照看好醫館。
倆人坐定,他去沏了茶來,為倆人倒上一盞,而後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兩位留在這銳州,究竟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