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薑無岐麵上頓生許是連他本身都不曾發現的落寞,酆如歸湊過去了些,唇瓣抵上薑無岐的右側眼簾道:“無岐,適才我是在扯謊……”
他停頓了下,忽而提及之前的一事:“你勿要忘了待你還俗,要自瀆與我看。”
薑無岐耳根一紅,不知該如何接話,卻又聞得酆如歸吐氣如蘭地道:“到時我會將從你體內所出之物儘數咽下,那物的滋味,遠勝於這香菇青菜包。”
酆如歸將薑無岐撩撥了一通,又坐得背脊筆挺地去吃那雪菜春筍肉絲湯年糕去了,好似方才撩撥薑無岐的另有其人。
薑無岐方要出言,卻見那活菩薩回來了,活菩薩周身圍著寥寥三個信徒,極為冷清,全無他與酆如歸初見活菩薩之時的陣勢。
活菩薩神情如常,麵色較之前蒼白了不少,進了講經堂後,便開始講經。
酆如歸著實沒有聽經的興致,兀自吃著他的雪菜春筍肉絲湯年糕。
薑無岐亦吃著他的香菇青菜包以及泡飯。
倆人各自吃罷,活菩薩那經仍未講完,待講完了經,活菩薩進了裡間去,那五個信徒卻隻一人去了裡間,但他卻連一枚銅板的香火錢都不願捐。
酆如歸見狀,心下不平,拈起手邊的用作盛包子的油紙包衝著那信徒擲了過去。
信徒後背一疼,環顧四周,並未發現異狀,又要往裡走,雙膝竟是被兩隻調羹擊中了。
他吃痛跪地,瓷質的調羹亦落了地,居然安穩無比,仿佛兩片鵝毛。
他以為是那活菩薩搗的鬼,破口罵道:“你這假菩薩,老子有求於你,是你的榮幸,你卻是個貪得無厭的,平白得了我們這些年的血汗錢,還不自足不成?”
他話音落地,整個人倏地騰了空,直直地飛出了講經堂,他雙手撐地,使勁站起身來,直欲去講經堂討個公道卻是無論如何都進不得這講經堂一步了。
活菩薩隱隱窺見外麵的情狀,出了講經堂來,朝酆如歸道:“貧僧能多做一件善事是一件,畢竟貧僧陽壽將近了,施主又是何必?”
酆如歸從活菩薩的麵上瞧不出半點負麵的情緒,不知該佩服他修養好,亦或是該佩服他的救母之心。
酆如歸遂笑道:“那等小人,理他作甚?”
活菩薩歎息一聲,不再作聲。
過了約莫三個時辰,他又被迫變回了原型。
這一回,他體內的妖丹疼得厲害,幾欲爆裂,他知曉自己再也變不回人身了。
他伏於酆如歸足邊,奄奄地曬著日光。
酆如歸時不時地會以指順一順他的皮毛,他便如同真正的獸類碰到善意的人類般,回應著蹭蹭酆如歸的掌心。
很快,日頭便下去了,他感覺到一絲餘暉的溫度,繼而夜幕驟降,寒氣又起。
他冷得皮毛瑟瑟,但他已然沒有氣力起身了,更遑論是行走了。
他低聲“嗷嗚”著,由酆如歸抱進了臥房,掩好棉被。
酆如歸與薑無岐守在他身邊,他便也蹭了蹭較酆如歸沉默許多的薑無岐的手。
薑無岐感受到灰狼的善意,安慰道:“你已做得足夠好了,定能如願。”
“多謝你。”灰狼氣若遊絲,忽然有些迷茫地道,“過了太多年,我似乎記不得我母親的容貌了。”
——灰狼身在彌留之際,一時間居然忘了自己已出家為僧。
薑無岐望向酆如歸,倆人都不知該如何寬慰。
灰狼雙目半闔,又疑惑地道:“凡人很是奇怪,我起初明明曾反複強調過那淨水隻能治些小病小痛,在治好一些人後,他們竟是覺得淨水無所不能。這一年間,我其實已無法再使用妖力了,不過言語幾句,予他們些尋常的山泉水,他們卻仍是覺得我甚為靈驗。但在我被刺殺之後,我的靈驗之說卻轉瞬不複存在了。凡人真是又好騙又善變。”
他的語調愈加虛弱,要不是酆如歸、薑無岐倆人耳力上佳,怕是一個字都聽不清。
薑無岐淡淡地道:“他們信了你,你自然樣樣靈驗;他們不信你,你便是一無是處。”
“你所言不差。”灰狼的雙目已全然闔上了,他又蹭了蹭倆人的手,道,“兩位並非凡人罷?”
酆如歸並不隱瞞:“我乃是一千年惡鬼。”
薑無岐亦道:“貧道實乃一道士。”
可惜,灰狼未及聽見倆人的答複,便已斷了氣。
灰狼的魂魄從軀殼中飄了出來,屍體漸漸冷卻了,少時,黑白無常前來引他的魂魄入地府。
他的毛色瞧來油光發亮,毛茸茸的,走到酆、薑倆人麵前,舔了舔倆人的手指,道:“就此彆過。”
然而,他的魂魄太過孱弱,以致於倆人都無法感知到他的舔舐。
他隨黑白無常回了地府去,遠遠地看見一人在閻王殿前,左右顧盼,他一下子認出了那人,那人竟然是他的母親。
他立刻朝著母親飛奔而去,奔至母親麵前,母親蹲下身去,一把將他抱在懷裡,他像年幼之時一樣,用毛茸茸的額頭蹭著母親,激動得“嗷嗚”不休。
他與母親又在地府待了一年,母親先他去投了胎,又過了幾年,才輪到他。
這一回他投的是畜生道,狼身,而非半人半狼。
閻王念及他的孝心,又讓他做了母親的孩子,但他的父親不知去了何處。
他與母親相依為命,偶爾會忍饑挨餓,但他每日都過得很快活,他與母親一道在叢林中奔跑,一道在溪水裡玩耍,一道在雪原上打滾……
有一日,他窮極無聊,前爪搭著樹乾,方要往上爬著玩,陡然瞧見倆人,那倆人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一人身著青衫,一人身著紅衣。
那紅衣美人踮起腳尖來,貼上了青衫公子的雙唇,片晌,青衫公子轉而將紅衣美人壓於了樹乾上。
紅衣美人時而會發出了古怪的聲響,是被那青衫公子欺負了麼?但紅衣美人的雙手為何抱著青衫公子的腰身不放?
他不禁思考起了對於他而言極是艱深的問題:人類究竟喜不喜歡啃對方的嘴,又喜不喜歡被對方啃嘴?
偏巧這時,母親獵了一隻野兔回來,他抖了抖毛耳朵,蹭了蹭母親的皮毛,便同母親一道回家去了。
有母親在他身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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