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江生怕趙長夏稍不留神就跑了,於是逮著機會就跟她說話:“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大名叫曲清江。”
趙長夏正在試穿曲清江帶來的衣服,隨口應道:“我姓趙,代號六月。”
心裡卻在想,“這衣服雖然補丁有點多,但料子比那兩個死人的粗麻布衣要好,可以穿在身上,粗麻布衣就在睡覺時披一披。”
曲清江不解:“代號是自號嗎?”
“……”什麼字號自號?趙長夏含糊道,“可以這麼理解。”
曲清江沒多想:“趙六月,還挺好記的。我以後能這麼叫你嗎?”
“以後?這山裡的逃戶還有很多,你還敢來?”
曲清江也猜到逃戶不止三人,一般人極少會獨自逃進深山老林裡,人都是喜歡聚居的,——趙六月除外,——所以山中必定還有彆的逃戶。
“你能跟他們說官府正在招撫流民嗎?”曲清江道,“山裡野獸多,一直躲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策。”
更重要的是,她怕這些流民沒人管,會有越來越多影響鄉裡治安的情況出現。
“再遇到他們的話,我會幫你轉達的。”
曲清江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沒打算離開這兒嗎?”
趙長夏心說:“你是藍貓淘氣三千問嗎,怎麼這麼多問題?”
曲清江靈光一閃:“你莫非沒有攜帶戶貼?”
她這麼問還算委婉的了,實際上她猜趙長夏沒有戶貼在身,是因為某種原因不能讓人知道她的來曆,也就是所謂的“浮浪人”。
浮浪人的構成有很多種,逃戶、流民其實都算,還有些從軍隊裡逃出來的逃兵、從官府衙門的管理中逃脫的官奴、或者從大戶人家裡逃出來的奴婢,最後就是犯了事逃跑的犯人。
逃戶和流民的可能性不大,因為趙長夏沒必要隱瞞自己的來曆。
對方是女子,臉、手與手臂上沒有刺字,不可能是逃兵、官奴和犯人。從她的身手和殺人時的乾脆利落來看,也不大像是給大戶人家當奴婢的。
所以,曲清江覺得趙長夏大概率是出身武官世家,自幼接受過訓練,但出於某種原因,——可能是離家出走,也可能是家人犯法,她被牽連籍沒為奴,隻能逃跑。——沒有戶貼的她就隻能遁入山林、隱姓埋名。
她越腦補越覺得很合理,暗暗決定:“既然她的來曆十分敏感,那以後還是儘量彆問了。”
其實她在冷靜下來後也曾想過是否要將山中有逃戶的事情告訴她爹,或者提醒一下鄉人彆往山裡跑。
可是鄉人進山搜人有可能把趙六月也搜出來,自己就是恩將仇報。若不提醒鄉人,她也害怕再出現類似昨日那樣的事情。
思前想後,她決定“先禮後兵”。由趙長夏給逃戶們傳達官府招撫流民的詔令,逃戶們願意被招撫,自然不會跟鄉人起衝突。若是逃戶們不願意被招撫,她便先勸趙長夏離開,再告知鄉人注意提防逃戶作亂之事。
趙長夏實話實說:“我沒有戶貼。”
她坦言並非是完全信任曲清江,她隻是想知道曲清江知道自己沒有戶貼後,會怎麼做。
是告發自己,或是被嚇退?
“如果你想離開這兒,其實也是有辦法的,隻要找到認識你、知道你的底細的人為你作保,你們再去到官府那兒,他們自會讓人核實你的身份,沒有戶貼也無妨。”曲清江道。
趙長夏沒有正麵回答:“再說吧!”
她看了眼天色,提醒道,“你待太久,該下山了。”
這時,曲清江的肚子也發出了抗議,似乎在怪她沒有吃午飯。而且午飯時間都快過,她再不回去,隻怕她爹要到處找人了,於是道:“你記得跟大家說官府招撫流民的事,我明天再來找你!”
依舊是將曲清江送到能看見山路那兒,趙長夏忽然道:“這次把鐮刀放好,彆又落下了。”
曲清江愣了下,旋即明白過來對方是在說她昨天故意遺落鐮刀的事,也是讓她彆再去而複返。
她微微一笑:“那我明天來找你,你可不許躲著不見我。”
趙長夏:“……”
她想說自己沒有躲著對方,隻是每次聽到有人來的動靜時都會先潛伏起來觀察,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才會露麵。
須臾,她還是點了點頭。
——
曲清江回到家後,果然被她爹曲鋒逮著“拷問”了一番。
她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措辭,加上竹簍裡確實有蓼藍,曲鋒沒找到什麼破綻,便不再揪著此事不放。
曲清江閒時又問他:“爹,你說都已經入冬了,那些流民都是如何過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