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夏這屋屬於朝北的房間,除了一對格子門之外,就隻有朝北的一扇直欞窗,因而采光並不好。
但裡麵的空間不算小:估算有二十多平方米,床、草席、被褥、桌椅與架子等基本家具一應俱全,床底下堆了些雜物,角落有些籮筐,對麵有個小隔間,裡麵有個尿桶和一個打水洗漱用的盆。
這裡積了不少灰塵,趙長夏用臟衣服撣了撣床板上的灰塵,鋪好草席之後就去見曲鋒。
荊溪引她過去,順便給她介紹曲家,講曲家的規矩。
曲家是三進的宅院,第二道門進去後便可看見對麵的前堂,還有兩旁的廂房。穿過前堂便是北堂,一般下人都不能走前堂,而是直接從兩旁的廊廡穿過去。
曲鋒的房間在北堂的東麵,西麵則是他的書房。北堂之後就是女眷居住的地方,外男一般不能入內。
“家裡頭有兩位小娘,平日裡負責洗衣做飯這些雜事,但她們隻照顧郎君和小娘子,我們的飯得我們自己煮、衣服得自己洗。除此之外的雜活也是我們乾,掃地、看家護院、端茶倒水、打掃牛棚馬廄、喂養牛馬等。”
趙長夏聽到了個陌生的名詞:“小娘?”
荊溪看她一副不開竅的模樣,低聲道:“就是郎君的兩個小妾。”
趙長夏疑惑:“隻有妾,沒有正妻嗎?”
荊溪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一般,跳起來就要捂住她的嘴,然而還沒近身就被她抓住手腕,擋下了。
“哎,你乾什麼?”
趙長夏很克製才沒有在他朝自己伸手時將他的胳膊給擰了,反問:“這話該我問你,你想乾什麼?”
荊溪使勁掙脫卻發現掙不開,不由得瞪著她,低聲警告道:“你這嘴巴可得把緊了,有些話不能亂說的!大娘子她五年前就仙逝了,你可彆在郎君跟小娘子麵前提這事,惹他們傷心!”
等他說完,趙長夏鬆開他的手,道:“我知道了,多謝提醒,但下回請好好說話,彆動手動腳。”
荊溪見趙長夏如此嫌棄自己,不由得腹誹:“大家都是下人,你傲什麼呢?又不是什麼金貴的身體,有什麼碰不得的?我就不該提醒你,等你踢到鐵板那叫活該!”
到了北堂,荊溪朝書房裡頭通稟:“郎君,趙六月來了。”
“讓他進來!”曲鋒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
趙長夏開門進去,荊溪朝裡頭探了探腦袋,見曲鋒沒讓他進去,便先離開了。
曲鋒給了趙長夏兩張契書讓她簽字畫押,他道:“這是用來糊弄彆人的,但上麵所寫的待遇是真的,你是什麼看法?”
“月給工錢一千錢、米五鬥,若遇節日,給肉半斤……每月能休息兩日。”趙長夏雖然不太懂這些東西的價值,但她從流民那兒了解到的物價來看,一千文工錢能養活一家三口了,更彆說曲家還額外給了米。
趙長夏提筆簽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指印。曲鋒發現她認字,但看她抓筆的姿勢和寫出來的字便知道她沒受過什麼正規的教育,對她的來曆又在心裡揣摩了一番。
“你不是叫趙六月嗎?怎麼叫趙長夏?”曲鋒聽曲清江是這麼喊的。
“趙長夏是名,六月是號。”
門外來尋趙長夏的曲清江聽了趙長夏的回答,暗自咬牙:好呀,原來她當初根本就不相信我,沒有告訴我真名!
然而轉念一想,對方當時跟她說過自己代號“六月”,也沒說大名不叫“趙長夏”不是?對方既然沒騙她,她生什麼氣?
“趙長夏,是‘坐看長夏晚,秋月照羅幃’的長夏嗎?”曲清江呢喃。
正好趙長夏與曲鋒談完了話出來,看見曲清江站在門口,便問:“小娘子來找你爹、找郎君嗎?”
曲清江聽到她舌頭打結,險些沒能轉變稱呼習慣,沒忍住笑了,道:“在彆人麵前這麼叫就算了,畢竟彆人不知道我們的事。可我不能將你當下人來看,所以私下,你不必以下人的那套來稱呼我。”
趙長夏說:“我剛簽了契書。換句話說,我接受了在曲家打工的這份工作。既然是工作,那麼還是得用認真負責的態度才行。”
“那我該叫你趙長夏,還是趙六月?”曲清江自問自答,“還是叫六月吧!”
趙長夏:“……”
曲清江又問:“那我現在有件事需要你搭把手,你肯幫忙嗎?”
趙長夏點頭,曲清江便帶她穿過前堂的廊廡到雜院去。
雜院比趙長夏想象的大,這裡有蠶房、茅房、雜物房,還有牛棚、馬廄、豬圈、雞窩,以及開辟出來給曲清江製作染料的小工坊。
曲清江指著小工坊牆角的兩個缸,道:“能麻煩你把裡麵的葉子撈出來嗎?”
趙長夏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將缸裡壓葉子的木板、石塊清理出來,再把葉子撈乾淨。
曲清江見她盯著葉子瞧,微笑著說:“這些都是你幫我采的蓼藍哦!”
趙長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