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趙長夏平常行事能做到處事不驚, 但麵對這種情況,依然會稍微緊張和擔心。她鎮靜地安撫曲清江道:“你不要著急,需要我做什麼你吩咐一聲, 我替你辦。”
“我想請你幫我去鄉裡把郎中請來, 他就在蘇度裡,也就是離集市不遠的那個地方,他姓李,醫館前有一棵杏樹……”
趙長夏道:“我知道了, 我這就過去。你記住, 眼下曲家能主持大局的隻有你,所以你不能慌。”
曲清江冷靜了不少, 手也不怎麼抖了,她點點頭:“我知道的,你快去快回, 夜晚趕路小心些。”
趙長夏去雜院牽了馬, 滴了兩滴眼藥水, 然後策馬往蘇度裡趕去。
蘇度裡離浦村有三裡路,雖說以趙長夏的體能彆說跑三裡路,就算跑三十裡路也綽綽有餘, 可眼下不是訓練的時候,她必須爭分奪秒。
況且這馬也不是為她準備的……
她去到李郎中的醫館, 將人從睡夢中叫醒,三兩句話把事情說明白後, 直接將他扔到馬背上迅速往曲家趕。
李郎中從馬背上下來後,屁股疼不說,兩腿都是軟的。
“你、小夥子,你太狂野了, 還好我身強體壯,不然一把老骨頭哪裡夠你折騰的?”李郎中批評趙長夏。
趙長夏虛心接受批評,道:“事態緊急,我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等郎中替郎君看完病,要如何責罵、處罰我,我也絕無怨言。”
李郎中分得清主次,抓起自己的藥箱往曲鋒屋裡走去:“罷了,先治病救人。”
曲清江陪在曲鋒的身邊,李氏去廚房裡熬藥了,田氏跟荊溪也是忙裡忙外,趙長夏擔心生變,所以一直在門外待命。
時間悄然流逝,曲鋒在李郎中施針後,咳嗽得沒有那麼嚴重了,咳出來的痰也總算沒了血絲。
李郎中收了針,皺著眉頭開了新的藥方交給曲清江,道:“曲郎君的病沒法根治,小娘子也是清楚的。眼下病情惡化,隻能加大藥材量了,還額外添了些草藥,就是有點貴……”
曲清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多貴,隻要能救我爹,傾家蕩產、砸鍋賣鐵也無所謂。”
她擔心她爹的病情還會有反複,所以請李郎中在曲家下榻。李郎中可不想再被趙長夏扔在馬背上了,便順勢答應下來。
曲清江安排荊溪去給李郎中整理廂房,她見趙長夏似乎一直在門外候著,便過去道謝:“謝謝你六月,若非你這麼快就將李郎中找來,我爹隻怕……”
剛才她全部心思都在她爹身上,沒能顧及趙長夏,這會兒終於騰出時間來。
趙長夏道:“不必言謝,郎君待我不薄,我自然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事。”她頓了下,“郎君得的是什麼病?”
“我爹那是先天不足之症,從娘胎裡帶來的,以前雖然體弱、多咳嗽,卻不至於咯血。如今他年近半百,身體是越發虛弱,除了夏天的時候好受些,其餘季節隨時都會發作。”
曲清江說著,鼻頭一酸便忍不住想落淚。趙長夏見她眼眶泛紅,還有些腫,隻怕是已經偷偷哭過了兩輪,便安慰道:“你不要擔心,有李郎中在,郎君會沒事的。”
趙長夏不懂醫術,除了在一些瑣碎的事上幫幫忙之外,對曲鋒的病也是束手無策。
她也曾想到係統,隻可惜除了舒筋活絡的藥以及眼藥水之外,係統既沒有上架,也沒有獎勵任何藥物。甚至她詢問係統是否清楚曲鋒的病情,係統也隻會裝死。
“嗯!”曲清江故作堅強地點點頭,“李郎中給爹施針後,爹確實好多了。”
“既然如此,那你可不要再哭鼻子了。”
曲清江將眼淚憋了回去,又彆開臉,道:“我沒有哭鼻子。曲家眼下能主持大局的隻有我,我怎麼會哭鼻子呢?!”
趙長夏:“……”
哭鼻子跟主持大局有什麼關係嗎?
她們聊著天的這會兒功夫裡,李氏已經給曲鋒喂完了藥湯,從房中出來,道:“樂姐兒,郎君已經喝了藥歇下了,你也回去歇著吧,郎君這兒有我看顧著呢!”
曲清江搖頭:“小娘先回去睡吧,我在外頭再待會兒。”
“你若睡不著,那就先回房多穿件衣裳。這夜裡霜重露寒,夜風又冷,可彆連你也病倒了。”
“小娘說得是。”曲清江起身回房。
李氏等她走了,才壓低聲音對趙長夏說道:“郎君想見你。”
趙長夏的眉峰揚了揚,也沒說什麼,走進了曲鋒的房間。
李氏關上了門,雖阻絕了寒風,屋內的溫度卻絲毫沒有升高,反而透著股陰冷的寒意。
屋內窗戶緊閉,濃濃的中藥味彌漫至屋內的每一個角落,床上有很輕的咳嗽聲傳來。趙長夏喚了聲:“郎君。”
“私下我們不必以主仆相稱。”曲鋒的聲音嘶啞,中氣不足。
趙長夏抿唇,一時間摸不清楚他把自己單獨喊進來做什麼。
曲鋒單刀直入:“這次把你喊進來,其實是想求你一件事。這次虛症來勢洶洶,我都險些以為自己可能會就此死去,而在被病痛折磨得最痛苦的時刻,我其實也想過,我已經被折磨了幾十年,若能就此解脫也好。
“可是在我即將放棄的時候,我想到了樂娘,想到了我若病死,那我可憐的女兒隻怕會孤立無援,任人欺負。我還未給她鋪好路,我怎能就這樣去了?
“我這次挺了過來,但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再挺過來,所以我想求你替我保護她。”
趙長夏無法輕易地答應這個請求,因為按照對方的意思,她得一直留在曲家給曲清江當護衛,不僅要替曲清江解決人身安全方麵的威脅,還得應對小人在背後耍陰招,更要協助曲清江撐起曲家。
這跟劉皇叔托孤似的,如此重任,她怕自己乾不來。
不過,曲家給她提供庇護,她回報一下曲家也是應該的。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曲鋒道:“你說。”
“我無法保護她一輩子,——或者說,她並不需要彆人一直保護她,因為她自身的能力就很強,即使一無所有,想必也能靠自己的能力重新振作。如果不過是因為有郎君的庇護,所以她還未展現堅毅霸氣的那一麵。
“不過即便是這樣,我也會儘我所能,讓她前進的道路上少一些絆腳石。等她找到一個能和她攜手並進的如意郎君,不再需要我的保護時,我便按自己的心意來決定我的去留。”
曲鋒:“……”
雖說趙六月對樂娘的信任讓他很是動容,但,難道是他暗示得還不夠明顯嗎,為什麼趙六月是這麼理解他的話的?
趙六月以為他是在托孤嗎?!
曲鋒覺得好氣又好笑,要把話挑明白的時候,忽然想到自己還不算病入膏肓,若早早地給了趙長夏暗示,說不準“他”會因此而生出彆的心思來。
他沉吟片刻,道:“我也不會虧待你,除了眼下你種的那八畝田之外,我再另外贈你二十畝田。你在曲家以仆役的身份乾活時,工錢也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