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母族(1 / 2)

村邊杏花白 方便麵君 7880 字 8個月前

趙長夏在開啟話癆說教模式前就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多了, 然而這酒的後勁實在是太大了,她的克製在酒的作用下瓦解得很快。

這會兒涉及到自己的信息,她潛意識裡告訴自己不能透露太多, 便扭過頭去, 道:“不說。”

曲清江抿唇,趙六月難得話變多了,怎麼對自己的事情還是閉口不談呢?莫不是被特彆訓練過,即使喝醉酒和意識混沌的情況下也絕對不能泄露自己的事情?

難怪趙六月之前說過喝酒會誤事, 怕不是以前也曾這樣。

曲清江對趙長夏的來曆十分好奇, 可她也不想強迫趙長夏,反正她不介意說自己的事情, 便道:“那你告訴我,今後我與爹該何去何從?今日那些族人的態度你也看到了,除了四叔, 竟無一人站在我們這邊, 就連四叔也會被三叔公的孝道所牽製, 往後想要再仗義執言想必也會先衡量一番得失。”

她雖然氣勢洶洶地在祠堂上表示是否要將她爹與爺爺的名字從族譜上劃掉,都隨便曲氏族人,但若真的跟曲氏一族劃清界限, 屆時合起夥來欺負他們父女的就不隻是曲氏族人了,還會有村中、鄉裡的人。

鵠山鄉有三裡、兩村、兩鎮市, 共五百餘戶人,其中不乏一些官戶、形勢戶, 跟這些大宗族比,曲氏壓根算不上是大族。不過正是因為曲氏也有讀書人,所以這些大戶才不敢輕易招惹曲氏,曲氏得以在浦村、涇村紮根發展。

但在這個世道上, 無權無勢和弱小便是原罪,尚有良知、同情弱小的人也有,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觀與仗勢欺人的人。

就算被欺負了可以去報官,但對方有權有勢也可以拉攏收買官吏,無權無勢的人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因此,古往今來多少宗親族人都團結一致,扭成一股麻繩來共同對抗外麵的敵人。

曲清江的祖父與曲鋒曾經也是這麼認為的,因此不遺餘力地幫助族人培養子弟讀書,就希望他們能功成名就,反哺曲家。

可他們想不到,本應相輔相成、互相成就的宗族關係會因為貪婪而瀕臨破裂,敵人還未來襲,宗親族人便率先朝他們露出了獠牙。

曲清江還不至於陷入絕望,那是因為她的祖父和她爹都有先見之明,早在發跡的時候就開始做善事累積名聲,她年少成名,多少大戶人家排著隊請她幫忙指導家中女眷刺繡,也有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原因。

他們這麼做自然也是為了進一步提高他們在鵠山鄉的威望,哪怕將來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曾經受過他們的恩惠之人多少也會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可就算是這樣,和曲氏一族撕破臉斷絕往來也是下下策。

趙長夏很清楚曲清江有能力撐起一個家,可世俗對女子夫的要求太苛刻,因而父女倆想要找到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除非先打敗世俗。

聽完曲清江的話,趙長夏問:“不知道小娘子介意不介意我問一些敏感的問題?”

“你問,我肯定不介意!”曲清江道。

“小娘子跟郎君的困難,小娘子的母族知道嗎?”

趙長夏知道曲清江的生母已經病逝,可就算生母病逝了,也不至於跟母族那邊的人形同陌路才是。

曲清江愣了下,鬆開了圈著趙長夏脖子的手,轉身去將冰涼的酒再煮一遍。她邊煮酒邊說道:“我不知道,大概不知道吧!畢竟我娘去世後,我們也鮮少有往來了。”

趙長夏重新落座,曲清江又道:“其實我的刺繡技藝是我娘教我的……”

曲清江的生母嶽氏出身皇繡世家,其先祖在唐朝的時候就曾經擔任負責為皇室刺繡的官署官員,後來因為戰亂而南逃至清江縣隔壁的豐城縣,經曆了梁、唐、晉、漢等朝代的更迭,直到大周的世宗皇帝一統江山,置專門負責刺繡事務的文繡院,又下令尋找各地的刺繡名匠等,嶽家才重新回到天子腳下。

隻是嶽家已經隔了數代人,許多技藝都已經失傳和落下,隻有嶽氏的父親這一脈傳承得較為完整。

嶽氏的刺繡技藝也是一絕,她成名時的年紀甚至比曲清江還小。本來按照嶽氏的父親的設想,她會進入文繡院,然後憑借著出色的技藝得到皇室的重用,之後名揚天下,繼續發揚嶽家的刺繡,光耀嶽家門楣。

可是就在嶽氏十九歲那年,她儲藏繡作的地方意外發生火災,她為了搶救自己的繡作而被倒下的橫梁壓住,之後雖然被救,右手小指卻被壓斷了,骨頭都往外翻,再無痊愈的可能,隻能切掉這根手指。

缺少了肢體,就算她的技藝再出色也無法進入文繡院。其父大失所望,覺得她已沒了用處,看她年紀也不小了,就打算將她嫁出去。

適逢曲鋒之父請媒婆給曲鋒說親,媒婆一看,曲家的是病秧子,嶽家的缺了手指,這二人正是門當戶對。就算婚後發現對方並非自己的理想型,可誰也不好嫌棄誰,一定會和和美美地把日子過下去了。

就這樣,嶽氏進了曲家的門。嶽氏的父親把心思花在了培養侄女上,鮮少與曲家往來,後來他去世,嶽氏的弟弟又當上了文繡院的院丞,一家老小都去了汴京之後,嶽家跟嶽氏便隻有書信往來了。

嶽氏病死後,嶽家跟曲家也就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互相寄一封賀年的信。

嶽氏在世的時候,曲清江還偶爾會提及母族那邊的人和事,嶽氏去世後,曲清江便沒怎麼與人提及母族了。

她不提倒不是因為敏感,而是純粹交情寡淡沒有提的必要,如今趙長夏想知道,她自然如實地告訴了對方。

趙長夏沉思:“雖然往來少了,可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正好還有一個多月便是新春佳節,郎君理應在準備賀年信。小娘子不妨順便去信問你舅舅對此事的看法,若他支持郎君過繼嗣子,那便沒什麼好說的。若他選擇支持你與郎君,也未嘗不能借他的官威來給曲氏族人立立威。”

“可我舅舅隻是正九品的文繡院丞,並非什麼大官。”

“就算是從九品的芝麻綠豆的小官,在沒有功名、沒有官身的族人麵前,也有威懾效果。”

曲清江若有所思:“你說得也有道理。”

“除此之外,小娘子也應該多些到外麵走走,——專心致誌做一件事是非常正確且值得稱頌的事情,可因此而減少與人的往來就沒有必要了。刺繡跟讀書一樣,不能閉門造車,得觀察外物、與人交流才能與時俱進,才能知道彆人需求什麼。

“小娘子也不需要像我這樣的逃戶那般避著人,那麼就該多些與人往來、交談,提升個人的品牌形象,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你的名聲越廣,曲氏族人能製約你的籌碼就越少,能幫助你的朋友就越多。”

趙長夏絮絮叨叨地提了許多建議,曲清江都一一記到了心上,她擔心趙長夏說得口渴,端起溫酒給趙長夏:“六月,你口渴吧?解解渴。”

趙長夏接過酒碗喝完了酒,突然覺得這味道不對勁:“這不是酒嗎?”

“啊,我忘了。”曲清江眼神狡黠。

趙長夏:“……”

你這演技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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