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湖的話剛落音, 周圍便沉寂下來,氣氛逐漸冷卻。
明德書院的學生看向胡惟務和曲洋的眼神是三分同情三分不滿還有四分擔憂,似乎在擔心他們被呂繼簡報複的時候, 會連累自己。
胡惟務心裡也有些窩火,他就不該摻進曲家這些事裡的!
他與曲湖、曲源一同在明德書院讀書, 雙方因為蹴鞠而交好, 他自認為自己很清楚他們的為人,覺得他們從不會在背後造謠汙蔑彆人,是清風霽月的君子。
但正如呂繼簡所言,他並不清楚曲家的那些事,出於對同窗的信任才會盲目替他們出頭,——他倒不是後悔令趙長夏難堪,畢竟他打從心底裡瞧不起上門女婿。他隻擔心自己在呂繼簡麵前留下了負麵印象,被他爹知道,隻怕要挨一頓揍。
曲湖察覺到了胡惟務麵色不善, 心中暗道不妙,忙道:“不過我們也無需擔心,畢竟我們輸給了他,不算拂了他的麵子。且我們未曾開罪他,他理應不會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曲洋心裡既後悔又忐忑,憋了好會兒才道:“可趙長夏得到了呂參軍的青睞……”
曲湖擺擺手:“沒看那趙長夏不識好歹, 拒絕了呂參軍的邀請嗎?呂參軍公務繁忙, 想必很快就會忘了這個人。一個是司法參軍,一個是鄉野村夫,往後壓根便不會有交集,擔心什麼?”
眾人一聽,覺得確實有道理。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他們這群讀書人是一個圈子,那勳貴子弟的呂繼簡怎會跟鄉野村夫出身的趙長夏玩到一塊兒去?唯一能讓趙長夏攀高枝的組建蹴鞠隊的機會,也被趙長夏拒絕了。
“所以說,下人就是下人,鼠目寸光。”曲溱心頭的恐懼散去後,又開始嘲諷趙長夏不識抬舉。
雖然眾人認為呂繼簡確實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而對他們留下壞印象,影響了他們的前程,但輸給一個剛學會蹴鞠的新人趙長夏這事還是嚴重打擊了他們的信心,也敗壞了他們的興致。他們沒了繼續玩蹴鞠的心思,便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曲湖小聲地問曲源:“這事是否要跟爹他們說?”
曲源年長曲湖三歲,考慮事情也比他多,道:“就算我們不說,曲洋能忍住不跟四叔父說?”
曲湖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曲洋,覺得他回去後立馬就會跟曲鎮說這事,為避免失去先機,他覺得還是得跟他爹提一提這事。
“不過趙長夏那小子還真是深藏不露。”曲源道。
曲湖眯了眯眼:“我觀他的反應似乎並不知道呂繼簡是何人,呂繼簡的身份我們得瞞緊了,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他肯定會趁此機會攀龍附鳳,日後行事更加囂張,隻怕要壓我們一頭。”
曲源頷首,又叮嚀曲溱不要跟趙長夏、曲清江提呂繼簡的身份。
他們兄弟幾人又給曲洋施加壓力:“這事還是彆告訴四叔父了,畢竟你輸給趙長夏也挺丟人的。還有呂參軍的身份,你得守口如瓶,不能讓趙長夏知道,不然他肯定會在我們麵前嘚瑟。”
“我保住不會說出去。”曲洋也覺得自己輸給趙長夏很是丟人,他踢蹴鞠好幾年了,卻比不過剛學蹴鞠的趙長夏,傳出去,他也沒麵目在蹴鞠圈裡混了。
——
趙長夏與曲清江不知道她們引發了明德書院學生間的信任危機,曲嘉雨嘰嘰喳喳地問趙長夏第一次踢蹴鞠如何能踢得這麼準。
說實話,趙長夏最後踢向球門的那一腳,實在是太乾脆利落了,有那麼一瞬,她都想大聲歡呼起來。
趙長夏道:“天賦好。”
曲嘉雨:“……,謙虛是美德。”
“我說實話你不樂意聽,為何還要問這麼多呢?”
曲嘉雨啞口無言,哼了聲,坐回馬車裡去。
曲清江笑著給曲嘉雨解釋:“她先前連蹴鞠的規矩都不懂,真沒騙你。”
曲嘉雨看了眼淡定的趙長夏,道:“那你贏了,怎麼都不高興呢?”
除了說那句“在對方擅長的領域擊敗對方更有成就感”時,態度頗為囂張之外,其餘時候都不曾流露出勝利者的姿態,不提的話都看不出她剛才贏得了一場比賽。
她其實有些替趙長夏感到高興,要知道她的兄長可是“他”的手下敗將呢!
“你是問題少女嗎?哪兒來這麼多問題?”趙長夏道。
曲嘉雨:“……”
虧她還因為這場蹴鞠比賽而稍微對“他”改觀,沒想到“他”的嘴巴還是這麼壞!
她向曲清江道歉:“要不是我提議去看大哥比賽,也不會連累樂姐姐無端惹上這種事。”
“這怎能怪你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對方有意挑事。”曲清江確實被胡惟務氣到了,但她也知道這與曲嘉雨無關。隻要曲湖他們一日未能如願吃絕戶,便一日不會停止找她們的麻煩。
趙長夏忽然問:“助教是什麼?”
“州學助教掌管文教方麵的事務,是九品的官。”曲清江道。
“聽大哥說,胡惟務之父不是靠自己的學問考上的助教,而是在十年前,這一帶發生過一次水災,朝廷為了號召富戶賑災,特許納粟授官。胡家納粟兩千石,被授官助教。”曲嘉雨道。
十年前水災的時候糧食價格高漲,米價去到了三百文一石,兩千石糧食便值六十萬錢,哪怕放到如今,這筆賑災款也不少了。
“難怪他如此囂張。”曲清江歎氣。
真正仗勢欺人的人反過來指責沒有權勢的趙長夏仗勢欺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曲嘉雨道:“怕什麼,樂姐姐的舅舅還是在京中為官的呢!”
曲清江成親的時候,雖然嶽家沒有來人,但是她的舅舅嶽炎方還是讓人快馬加鞭送了一份賀禮回來,是教導曲清江的娘親嶽氏刺繡的皇繡洛春鳩的《鴛鴦圖》。
這份賀禮不僅有紀念價值,更是告訴彆人,曲清江有他作為靠山,他是支持她繼承曲家的家業,並招上門女婿的。
曲清江覺得這事沒有曲嘉雨想的那麼樂觀。
回到了家,曲清江的臉上又掛上了笑容,她跟曲鋒、李氏他們分享趙長夏在蹴鞠場上的驚豔表現。
曲鋒聽她說完,調侃她道:“樂娘,你自豪得就跟你贏了一樣。”
李氏附和:“六月贏得了比賽也給樂姐兒長臉了,樂姐兒自然自豪。”
曲鋒頷首:“也是,夫妻本是一體,恩恩愛愛的,甚好。”
曲清江臉蛋微紅:“爹、李小娘,我是替官人自豪。”
趙長夏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掠過,看到她的笑容,嘴角也微微上揚,道:“隻要娘子高興,那我這場勝利便有意義。”
曲鋒清了清嗓子,將趙長夏喊到一旁,低聲道:“六月,你們近來的房事會不會太少了點?”
趙長夏:“……”
她被雷了個裡嫩外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