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是抱著兒子來到曲家的, 和八個月前她離開曲家那時候相比,她變黑了,雖然剛生完孩子,但身子並未豐腴多少, 可見在這八個月裡, 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不過這都不是趙長夏與曲清江關注的重點, 她們非常無法理解,也十分震驚田氏竟然會如此大膽和沒底線,抱著她那明顯就不足月的早產兒上門, 說這是曲鋒的遺腹子, 她們是來認祖歸宗的。
“他不是早產兒, 他是因為我懷著他的時候吃不好、睡不好, 所以長得比較瘦小。”田氏抹了把淚,開始哭訴她離開曲家之後的艱苦。
在她的自述下, 她拿著曲清江給的“遣散費”回到了她原來的夫家, 不過她的夫婿並不在家。她回家後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但慢慢地便發現自己總是乾嘔、食不下咽,經郎中把脈才知道原來這是害喜了, 她懷孕已有兩個月!
懷上時她還在曲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有曲鋒一個男人, 所以這就是曲鋒的孩子。
曲清江:“……”
趙長夏:“……”
她們的臉上仿佛寫著“你看我們像傻子嗎”。
明知她這是想來占便宜, 可曲清江想摸清楚她到底都有哪些招數, 便耐著性子問:“那你為何不在發現自己有喜的時候上門?”
田氏的目光閃了閃,又痛哭了起來:“郎君剛去世沒多久, 家裡在辦喪事,我這不是怕對胎兒有影響嘛!而且都說這事不能嚷嚷,免得中途出什麼岔子, 害大家空歡喜一場,所以就想等著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後再回來。”
這理由倒有幾分道理,即便趙長夏與曲清江不相信,可說出去的話,總會有人被迷惑而相信她的措辭的。
趙長夏道:“你離開八個月,這八個月裡你做過什麼都沒人知道,你是覺得丈人已死,就能死無對證是不是?”
田氏突然跪下,激動了起來:“不是,我沒有撒謊,郎中跟穩婆可以為我作證,你們汙蔑我不貞我不在乎,可你們不能因為害怕這個孩子會搶走曲家的家業,便這麼狠心不認他啊!姐兒,這個孩子可是你爹的遺腹子,是你的親弟弟啊!”
在她聲嘶力竭地喊起來後,原本熟睡中的孩子也因過於吵鬨被嚇醒,哭鬨了起來。
這時,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過來了,為首的曲銘立馬喝道:“你們想對孩子做什麼?還不住手!”
曲清江見他們不問青紅皂白便先給她們亂扣帽子,好給大家留下一個她們容不得這個孩子,所以想害死這個孩子的先入為主的印象,她的心一沉,覺得曲氏族人介入了此事的話,大概沒這麼簡單就能處理好的了。
趙長夏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掠,除了曲氏族人之外,裡正、鄉書手和鄉裡稍微有威望的人都來了,還有一群跟在後麵圍觀的村民。
“這群人來得這麼快,看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趙長夏跟曲清江交換了一下眼神,心裡有了應對之策,不至於太慌張。
“大伯父怕是老了,眼睛不大好,不然哪隻眼看到我們要對這孩子做什麼?”曲清江道。
曲銘指著田氏:“你們沒打算做什麼,為什麼要讓她跪下?”
曲清江也不解釋是田氏主動跪下的,因為對方是有備而來,這個答案如何其實並不重要,大家也不關心。
她將矛頭對準曲銘:“大伯父,你們來得可真是及時,她剛帶著孩子上門,你們就召集了各位父老鄉親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田氏事先串通了,對好了口供呢!”
曲銘怒道:“胡說八道,你們霸道慣了,當真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而我們會一再退讓?”
“大伯父也先彆急著扣帽子,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站隊,免得私心表現得太明顯,不好取信於人呐!”
曲銘立馬道:“茲事體大,我決定立馬召開宗族大會,召全族人共同商議此事。且為了避免有人說我們私心太重,所以請了裡正及諸位耆老過來主持公道。”
他又威脅趙長夏與曲清江,“這次你們若是再胡鬨,那便將你們逐出鵠山鄉!”
族人們附和:“對,逐出鵠山鄉!”
曲清江在人群中看到了曲鎮,雖然曲鎮沒有開口附和,但他跟族人一起出現,態度也已經很明確。不過她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四叔父也想將我們逐出鵠山鄉?”
曲鎮道:“樂娘,我並沒有這個意思,隻是事關三哥的子嗣,我也不得不慎重對待。你是知道三哥多想要個親生的子嗣,如今……若是真的,那他泉下有知,也能無憾了。”
曲清江淒苦一笑:“四叔父,你明知道爹將這個家交付到我的手中並無遺憾。”
曲鎮的呼吸一窒,嘴唇動了動,最終道:“不管如何,事情總得弄清楚的。若是有人故意拿彆的野種混淆三哥的血脈,我定不會輕饒!”
曲鎮死死地盯著田氏,田氏卻對上他的目光,假裝自己心中坦蕩,故而無所畏懼。
“求各位叔伯為我們母子做主啊!”田氏又哭了起來,她懷中的孩子因為沒得到安撫,哭得聲音都沙啞了。
有村民便同情道:“這對母子確實可憐。”
在這種事上,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永遠比理性又善良的人多。趙長夏與曲清江也不會指望他們能說什麼公道的話。
“樂娘,你推三阻四,隻怕是不想弄清楚真相吧?!”曲銘問。
裡正也道:“這本來是曲家的家事,我們也不便插手,所以隻做個見證,不會偏幫任何人。曲娘子不妨聽一聽田氏的話。”
曲清江深吸了一口氣,冷笑:“好,我今日便要看看你們為了侵吞我們家的家業,還可以使出什麼樣的醃臢手段!”
一行人便往曲家祠堂去,生怕趙長夏跟曲清江跑掉,曲湯等人還在她們的身後堵著。
到了祠堂,曲湯等人打算關門,曲清江一聲冷喝:“關什麼門?你們既然有意要將事情鬨大,又想利用父老鄉親們給我們施壓,那到了這一步,關上門,大家還怎麼知道真相如何?”
村民們巴不得看熱鬨,紛紛起哄:“對啊,我們也幫你們分辨一下真假嘛!”
曲銘有些不情願,裡正也道:“你們還怕誰跑了不成?既然已經請了我們這群外人,那乾脆也學衙門升一回堂,讓大家都旁聽一下。”
曲銘無奈,隻能讓曲湯等人把門開著。之後他先給祖宗們燒了香,然後讓人給裡正和鄉裡的耆老搬了椅子出來坐,又給田氏一張凳子,趙長夏與曲清江卻沒有。
“怎麼,這是將我們當成了犯人,要三堂會省?”曲清江問。
曲鎮便讓曲洋去給她們也搬兩張凳子來。
她們落座之後,曲銘便讓田氏“說實話”。田氏又將她跟趙長夏、曲清江所說的那一套複述了一遍,不過為了取信於人,多了許多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