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要怎麼做呢?若是報官,隻怕最後隻能懲處田氏,壓根無法讓曲銘受到應有的懲罰。”曲清江道。
趙長夏問:“若是去報官,會是怎樣的流程?這些案子會不會由縣令審理?”
曲清江道:“若是涉及盜賊、人命等案子則由縣尉主審,再由縣令複檢,之後斷了案子上報州府。若是民事案子,則由縣令審理,隻是若那縣尉、縣丞等人真的被賄賂收買了,他們未必會讓縣令處理。”
縣衙裡縣令雖然是最大的官,但擁有實權的卻未必是他,因為縣令三年一任,縣丞與縣尉卻有可能是靠“納粟授官”的,他們在當地往往有權有勢,縣令都未必能使喚得動他們。
當然,清江縣畢竟是州府的附郭縣,街道的另一頭就是州府衙門,所以縣衙的縣丞、縣尉都是正兒八經的明經科進士出身。
但並非所有的進士出身之人就擁有君子的品德,有些人難免會貪婪成性,與手下的弓手、胥吏等勾結,縱容他們敲詐勒索等。
趙長夏稍稍思索便有了決斷:“那就直接繞過他們,讓縣令親自處理這事!”
曲清江知道她向來對官員沒有敬畏之心,仿佛在她的眼裡,他們之間是平等的。不過見她這麼自信,還是有些擔憂:“雖然縣令誇過我們一回,可他大概隻是做戲,回頭就忘了,我們想見他都難,如何能讓他親自處理這事呢?”
趙長夏也沒說自己要怎麼做,她道:“不要放過任何機會,這事就交給我吧,等時機成熟,我自會讓娘子去報官的。”
趙長夏趁著夜色正濃離開了鵠山鄉,而之後的兩天,曲家的大門都是緊閉的,什麼消息都沒有傳出來。不少人還在議論曲鋒不能人道的事情,有些人想知道曲清江會不會找田氏算賬,但曲清江一直沒有動靜,讓他們好奇得心癢癢的。
曲銘也一直關注著曲家的情況,他就怕曲清江去報官要追究田氏用野種假冒曲鋒遺腹子來騙取曲家家產的事,因為田氏八成會將他供出來。
雖然他已經安排好了,確保能將自己從這事裡摘出去,可事情傳出去後,對他的聲望還是會有影響的。屆時三叔公必然會借題發揮,將他這個族長給廢了。
想到這裡,他又恨恨地罵曲鋒:“什麼毛病,讓人記自己生病的事情,而且閒著沒事,教一個小妾讀書識字做什麼?女人就不該讀書!”
像田氏就大字不識一個,多好掌控!
不過他並不清楚,曲鋒並沒有特意教過李氏讀書寫字,隻是李氏照顧他的時間長,跟在他的身側,久而久之就學會了些,雖然沒什麼文采,但是曲鋒常念的詩詞,她還是能背出一兩首的。
“是我小瞧這李氏了。”曲湖眯了眯眼,“本以為隻是一個後院婦人,平日又從不生事,安靜低調。沒想到……”
“俗話不是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嘛!”曲銘撇撇嘴。
曲湖很想跟他爹說這話不是這麼形容的,但覺得以他爹這水平,說了也白說。
“爹,讓人盯好了樂娘跟她家的贅婿,彆讓他們有離開鄉裡去報官的機會。”曲湖道。
曲銘道:“你也知道趙長夏那小子看似娘兒吧唧的,實際上我們幾個大男人都打不過他。”
曲湖考科舉失利回鄉後,曲銘就將趙長夏揍了他們父子幾人的事情告訴了他,這才導致他蟄伏了近半年。
“沒關係,隻要看到趙長夏離鄉,那我們也立刻派人去官府。”
他們以為趙長夏會去報官,不過盯了兩日都沒發現她出門之後,曲氏族人放心之餘,又難免有些不安。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以趙長夏那不吃虧的性子,“他”沒道理不去找田氏算賬。
恰好有人聽到有嬰孩的哭聲從曲家宅子裡傳出來,雖然不真切,很快便沒了,可曲湖還是察覺出了異常:“糟了,田氏並不是回鄉或逃到她那丈夫那兒去了,她是被趙長夏抓起來了!”
曲銘懵了:“趙長夏是何時……”
他仔細回想當天,一直出麵的似乎就是曲清江跟李氏,趙長夏在場上並未發言,存在感不強,加上“他”去過一次茅廁,給眾人留下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以至於後來離開了也無人在意!
“那他們是不是可能已經知道事情是我們做的了?”曲銘問。
曲湖沒說話,但是心裡越發煩躁,過了會兒,他道:“我讓源哥去衙門守著,看趙長夏是否會去報官。”
他們覺得這樣就能防住趙長夏,可他們千防萬防卻防不住縣令會離開縣衙;曲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曲清江的小姐妹尹小娘子成了縣令的準兒媳婦。
尹小娘子的家世本也不差,加上得曲清江指點,刺繡技藝突飛猛進,成功在縣令之妻邀請各家女眷的重陽盛宴上得到了縣令之母的青睞。
雖然雙方結親多數看家世門庭,不過能和尹小娘子的家世抗衡的也不少,因此小娘子本人的表現就成了加分項。
十月份,縣令與尹家就開始走三書六禮了,十一月才定下來,隻待來年正月完婚。
尹小娘子知道曲清江無法前來參加婚宴,但還是來找她了,然後就從她這兒知道了田氏的惡劣行徑。
尹小娘子十分生氣,咬牙切齒罵:“世上怎有如此無恥歹毒的女人?!”
曲清江道:“此女並非主謀,其夫還有——”她頓了下,“才是主謀。”
尹小娘子聽出了她的未儘之言,知道其中必有內情,但也沒有追問。
回去之後,她去陪縣令之母刺繡,假裝無意地提及這事,縣令之母一開始還沒有什麼反應,以為這件事已經處理好了。直到得知遭遇這事的人正是繡出《麻姑祝壽圖》的曲清江時,縣令之母才問了句:“那以他人之子假冒戶絕之人之子的婦人便沒有受到懲罰?”
尹小娘子憤慨道:“那婦人趁著混亂與騙子老鄉逃了。雖說揭發了她騙人的真相,可造成了曲娘子先父的名聲受損,那些騙子卻沒有受到一點懲罰,實在是不公。”
縣令之母沒跟尹小娘子說什麼,但是卻跟縣令提起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