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江以為這一個新年, 曲家依舊會過得十分冷清,但沒想到才吃過午飯,便有人登門送節禮。
最早帶著節禮來的是裡正的兒子,其次是曲鎮, 之後曲鎮的弟弟、左鄰右舍、鄉裡的大戶, 還有呂繼簡、尹小娘子等都陸陸續續派人過來送節禮。
冷清已久的曲家大門忽然門庭若市, 這讓曲清江有些受寵若驚。沒料到這麼多人會過來拜年, 曲清江自是沒準備什麼節禮, 好在家中有不少香乾,以及趙長夏拿回來的飴糖和掛麵, 她將這些作為回禮,給這些拜年的人帶了回去。
這些飴糖和掛麵其實都是趙長夏完成係統的節日活動時得到的獎勵, 她跟曲清江都不大愛吃糖,所以這些糖除了用來做菜,也就隻有送人的份了。至於掛麵, 她們的口味更偏向米飯, 因此也吃得少。
不過這幾樣東西作為節禮送給彆人,已經足夠表現心意的了。
鑒於曲家仍在居喪, 拜年的客人也沒有不長眼去準備臘肉的,而是送了魚乾、雞蛋、點心、茶等。
等日落西山,曲清江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李氏也將今日的節禮清點完畢了, 她道:“裡正送了一籃子銀魚乾,呂參軍送了八餅團茶, 你四叔父家送的常芳齋的乳餅……”
“我們給的回禮呢?”曲清江問。
“十斤飴糖、十二把掛麵、八斤精白米、七斤香乾……”
確定給了每一位來客同等價值的回禮後,曲清江才鬆了口氣,道:“本以為不會有人來拜年, 便沒備什麼節禮,還好家裡還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否則這臉可丟大了。”
正說著,門口的大黃吠了幾聲,曲清江走去開門,卻見是兩張陌生的麵孔。
“你是樂娘吧?”為首的中年男人問。
他的目光隻在曲清江的臉上停留片刻,他側後方的年輕男子的目光卻頗為肆無忌憚。
曲清江蹙眉:“你是?”
“我是你二舅,這是你表弟阿朹。”
曲清江:“……”
她隻有一個舅舅嶽炎方,哪兒來的二舅?
旋即她想到嶽家還有旁支,按照排行,那個被她外祖父著重培養,還進了文繡院的繡娘的兄長,似乎就是她的二舅……
她雖然隱約想起這門親戚,卻記不得對方的名諱。
嶽炎傑也知道這些年兩家人沒什麼來往,曲清江不認得他也不足為奇,便自我介紹:“雖然我與你娘不是同一個爹娘生的,但我們的爹是親兄弟,我在族中行二,我自然是你的二舅。”
曲清江也沒有懷疑他的真實身份,微微一笑:“二舅這是……”
“自然是來拜年的。”嶽炎傑的兒子嶽朹道。
曲清江雖然不清楚他們為什麼突然找上門來,但還是遵循曲家的待客之道,邀請他們進門:“二舅跟表弟先進來吧!”
嶽炎傑跟嶽朹進了門,不由自主地打量了這座宅邸一圈,眼中閃過一絲豔羨。嶽家雖然有宅院鋪子,但比曲家帶花園和雜院的宅邸小上一些,偌大的一座宅子也因未分家住了十幾口人而略顯擁擠,哪裡像曲家這樣寬敞清幽?
不過羨慕歸羨慕,真讓他們到鄉下地方居住,他們也是不願意的。
嶽炎傑跟曲清江說道:“我們從豐城縣來的,出發的時候因事耽擱了,所以來晚了。”
曲清江道:“這麼說,二舅與表弟還未吃晚飯吧?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正要吃晚飯,二舅、表弟若是不嫌粗茶淡飯,便一起吃吧?”
三人說著話,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前堂。李氏正忙著將節禮搬進庫房,不過因為東西多,還有很多堆放在前堂。
嶽朹的目光落在那團茶上,道:“那可是建州‘的乳茶’?那可是官焙茶,表姐好享受!”
曲清江:“……”
其實她跟趙六月、李氏都不懂茶,也未喝過官焙茶,因此嶽朹不說的話,她還真不知道呂繼簡送的茶原來是這麼貴重。
不過呂繼簡這樣的出身,這些茶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稀罕之物吧?
曲清江心裡琢磨讓趙長夏改天再給呂繼簡補上一份厚禮,但也沒有因此而將這兩位不速之客冷落在一旁。她從容道:“這是今日拜年的友人所送,還未來得及收到庫房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嶽炎傑跟嶽朹想起他們這趟過來似乎並未攜帶任何節禮,不免有些尷尬,覺得曲清江是在內涵他們兩手空空過來。
好在嶽炎傑隨身攜帶了一些錢,準備等會兒找點紅紙包起來給曲清江。
“吃飯了。”趙長夏端著飯菜出來,看見兩個陌生人,也沒有在意。曲清江知道趙長夏對外人向來寡言,便主動透露雙方的身份信息,“二舅、表弟,這是我家官人,你們可以喊她六月。官人,這是二舅與表弟,今日是特意來向我們拜年的。”
“二舅、表弟,新年好!”
趙長夏沒見過他們,但也知道他們並不是因為跟曲家的關係親近才過來的,——嶽峰死的那時候,嶽炎方的長子大老遠地從京城跑回來吊唁,嶽家的旁支卻是沒有一個人出現。
而且這麼多年,也沒見嶽家旁支上門聯絡感情,再親的關係、再濃厚的血緣,若是長年不往來,不維係,遲早有一天也會淡如陌生人。
俗語都說了,遠親不如近鄰。嶽家跟曲家的關係比鄰居還淡,他們忽然登門,不是想著從她們這兒得到什麼好處,那就是懷著某種目的來試探她們。
趙長夏想到了之前來過的洛春鳩,——她已經回京了,不過在她回京之前,她時常來指點曲清江。——因為洛春鳩的到來,使得曲清江的名字被越來越多人知曉,她的客戶也從本縣發展到周圍幾個縣。
但認識她的人越多,難免會招來一些不愉快的議論,尹小娘子曾說過,有人用她的刺繡來跟嶽家比較,出現了一些拉踩的行為。
曲清江並沒有理會這種事情,但在這些事發生後,嶽家便登門了,趙長夏不得不往這方麵想。
實際上曲清江心裡也猜嶽家登門跟洛春鳩有關,但她沒有將嶽家想得那麼不堪,隻當他們是因為洛春鳩才想起她來,所以才想上門敘敘舊。
嶽炎傑與嶽朹並未將一個上門女婿放在眼裡,尤其是趙長夏端著飯菜出來,一看就知道“他”在曲家是低賤的身份,乾著最低等的活,所以他們都冷淡地用鼻息“嗯”了聲,並未跟她多言。
曲清江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也沒有因此而給他們甩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