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自知罰錢比責打要輕鬆許多, 所以這三個月的工錢,她心甘情願地掏了出來。
不過她也不白掏,從曲家離開後, 她去找了嶽揺紡,道:“當初你說隻要我幫你,你便能替我拿回賣身契, 如今賣身契已經到了曲娘子的手上,你還如何要得回來?若不想魚死網破, 我要五千錢!”
嶽揺紡很是不高興,一個婢女竟然還敢要挾她, 簡直不知天高地厚!然而得知她的賣身契已經在曲清江的手上後, 嶽揺紡也有些慌亂:“你的賣身契怎麼會突然到她的手上去了?”
“阿郎如今頗受官家與太子重視,兼領戶部左曹農田案主事,還時常以八品之身出入政事堂, 與諸位相公商討大事。得知曲家隻有兩個婢女,不少人便想方設法給他送錢送人,如今曲家不缺我這個婢女,所以曲娘子便打算將我送回主家。主家也存了巴結的心思, 將我的賣身契給了曲娘子。”落英所言都是實話, 不過她沒說她已經不在曲家的事實。
嶽揺紡聞言, 神情果然很凝重, 她沒料到曲清江的贅婿還能有這樣的機遇, 害她的計劃都被打亂了。
她道:“就算賣身契到了她的手上, 我也有辦法讓你儘早恢複自由之身。”
落英是被家人典賣到嶽家為婢的,那時她才八歲。當初簽了五年的賣身契,五年時間一過,她被發送回父母身邊, 然而父母為了她那兄長攢聘禮,又簽了十年的契書,並且從嶽家提前支取了她五年的工錢。
在這種情況下,她壓根就無法主動解除契約,隻能等主家能大發善心。如今距離十年之期隻過了五年,而她攢了點積蓄,就想為自己贖身,再嫁個好人家……她已經不想再成為一件工具了。
雖然趙長夏從未多看她跟芳芷一眼,一回家眼裡就隻有曲清江,可在她為婢期間,身體並不屬於自己,她難保趙長夏什麼時候會將她當成泄|欲的工具。
所以她想儘快逃離這個境地的心思被嶽揺紡發覺了,對方才會以幫她要回契書為誘惑,哄騙她幫忙監視曲清江。
落英道:“你與她的關係並不好,你怎麼可能說服她將我的賣身契還給我?”
嶽揺紡覺得她在諷刺自己,心中慍怒,然而也知道她說的是事實。無奈之下,她隻好給了落英五千錢,威脅道:“隻此一次,不然你知道後果的嚴重性!”
落英拿了錢就跑了,嶽揺紡心虛,一直不敢登曲家的門,直到後麵她去嶽家,才從林氏的口中得知曲清江以落英已到適婚年齡,讓她歸家婚配為由,早就放落英離開了。
得知自己被騙,嶽揺紡恨落英恨得咬牙切齒,然而落英早已經逃之夭夭,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她要想追討回自己那五千錢,如同癡人說夢!
好在她打聽了一下曲家的情況,曲清江似乎還不知道她跟落英的那點勾當。
事實上曲清江知道了,但沒有對此采取行動,一來是她當初屬於嚇唬落英,逼其說出真話,實際上除了落英的證詞,她並沒有證據證明嶽揺紡的針是偷她的,她說那些針放在一起能組成羊圖騰其實也是她胡謅的。
——之所以這麼編,也是基於趙長夏贈送她的大多數稀奇的禮物都帶有這個圖騰,她猜這些針的來曆相同,所以胡謅起來尤為言之鑿鑿。
二來,嶽揺紡屬於她的長輩,她若是為了幾枚針而與對方鬨開來,輿論絕對會對她不利。如今很多人都盯著她跟趙長夏,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的,她們都不能輕舉妄動,以免生出事端。
再說,嶽揺紡能偷她的針線,卻偷不了她的異色繡技藝。對方若是不將心思放在如何提高自己的技藝上,而是想著從她這兒偷東西,那麼遲早會被她追趕上來的。
——
嶽揺紡確實偷不了曲清江的異色繡的技藝。
當蔡國公主又拿來一幅出自曲清江之手的刺繡時,嶽揺紡發現自己無法像當初為了研究蝴蝶香囊而拆了它的線,再重新仿繡回來那樣,將這異色繡也拆了線,——若拆了,她可就繡不回來,屆時損了蔡國公主的刺繡不說,還會讓蔡國公主認為她不如曲清江。
“你也繡不出來嗎?”蔡國公主看著嶽揺紡,臉上滿是失望,“不過也對,你若繡得出來,我也不至於從彆人的手裡看到這樣精妙絕倫的繡作!”
這話無疑是將嶽揺紡建立了多年的自信心給瓦解了,她的自信和臉麵都被狠狠地踐踏,讓她的心底難以平靜。
“你回文繡院吧,以後都不需要你幫忙繡東西了。”蔡國公主直率地說道。
嶽揺紡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隻能帶著屈辱離開公主府。
雖說曲清江沒有在公主府安插眼線,但她還是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因為就算她不在意,來找她的吳小娘子也會提及這事。
曲清江知道了這事後並沒有什麼反應,嶽家也沒人來找她,她便權當不清楚這些事。
冬至前,蔡國公主舉辦宴會,也托吳小娘子邀請了曲清江,後者覺得蔡國公主盛情難卻,隻好應邀前往公主府。
成為公主的座上賓這種事,曲清江以前想都不敢想,可她家趙六月見了官家都很是淡定,她也不能給六月丟臉,因而內心雖有些許雀躍和激動,可麵上依舊是一副從容端莊的模樣。
到了公主府,蔡國公主見了與吳小娘子一同前來的曲清江,眼前一亮,忙上前拉著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臉蛋,道:“這位便是曲娘子吧?都說相由心生,我一看你的刺繡,便知道你是個美人兒!”
曲清江猝不及防被初次見麵的蔡國公主揩油,心裡還是有些懵的,尋思著是不是要躲著點蔡國公主。
不過隻是那麼一會兒,蔡國公主便鬆開了手。
吳小娘子問:“既然是相由心生,那是如何從刺繡窺見曲娘子的美貌的?”
“曲娘子的異色繡如鬼斧神工,精妙絕倫,必定是心靈手巧、才思敏捷、心思細膩的人才繡得出來,而擁有這樣品質的女子不會長得太差。”蔡國公主道。
蔡國公主居然還會誇人誇得如此中聽?吳小娘子覺得納罕得很。
蔡國公主說這些都是真話,以她的身份,還不至於為了刺繡去奉承一個低階官員的妻子。
不過說完這話,她又問:“曲娘子,你這臉蛋如此粉嫩光滑,是如何保持的?還有你可是抹了胭脂水粉?這是什麼胭脂水粉,有一絲陌生的香味……”
曲清江:“……”
行吧,可算是明白蔡國公主為什麼一上來就對她的臉蛋出手了,原來是看出了她臉上所用的胭脂水粉不一般!
該說真不愧是公主嗎?用慣了名貴的胭脂水粉,這一眼就能看出她所用的胭脂水粉的特彆之處。
她道:“這胭脂水粉是我家官人所贈,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買的什麼胭脂水粉。”
蔡國公主覺得自己被秀了一波恩愛,可惜她那王駙馬是個榆木疙瘩,從不會給她送東西,還說她身為公主,吃穿不愁,要什麼有什麼,他送什麼都是多餘的。
“你改日替我問問,我覺得你這胭脂水粉細膩得很,抹在臉上不掉粉,而且顏色自然,不會一看就覺得你濃妝豔抹。”蔡國公主道。
曲清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