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想,還是算了。
林府這一次在錢財上會大傷元氣,而千金散儘還複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江南接下來幾年裡都不會輕鬆,林府養這麼大批人,又能容易到哪去?但大娘子的意思是以退為進,那就以退為進吧。
他也不著這個書揚名了,跟著林府一塊韜光養晦吧,這些年裡,寶善也好,還是他那義子懷桂也好,加上懷玉,這一家人也是對他們夫妻倆百依百順,他們兩老口子不能在這當口害了他們。
“這些都是我給你的,你拿回去,讓大娘子好好幫你收著,得空再看……”宇堂看了眼他們夫妻倆一輩子的心血,也沒多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跟醜將軍道:“往後啊,也不要來找我,也不要跟我通信,有看不懂的地方,你們夫妻倆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她是得了我真傳的,你有不懂的問她就行了。”
刀藏鋒看看他,再看看書,抬頭看著他道:“先生又給我孤本了?”
“不止,”宇堂淡道:“這裡麵,還有你們夫妻倆日後用得著的好東西,先拿著吧,帶回去,好好收著,現在不是說這些個,看這些個的時候。”
“是。”
刀藏鋒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就包書盒。
見他還挺不會客氣的,宇堂挑了下眉,笑了一下。
在醜將軍打包的時候,他又道:“日後,不管做什麼,你要有耐心。”
“耐心,鋒有。”大將軍點頭,這個東西他從來不缺。
他曾孤身一人,經曆過無數漫漫長夜,不知前路是否有光,不知生死幾何,在漫無邊境的黑暗當中,他早學會了什麼是耐性兩字。
還有忍耐。
忍耐是為了更好的將來。
他不會辜負自己,不會辜負自己曾有的忍耐。
宇堂看著他,嘴巴又動了動,但終究沒把想讓他好好對他們家大娘子的話說出來。
這話,不像是他說的,大娘子也不需要這句話。
男人對不對得起她,她隻會比他們更心裡有數,她太像她的父親了。
刀藏鋒抬頭的時候,就見眼前的老者一臉挑剔地看著他,道:“手腳這麼慢,還說是神將,你們朝廷的人,也真是會吹。”
當朝從一品彪騎大將軍看了看自己被小娘子包成了兩個棕子的手,又看了看宇堂先生,沒說話。
見他還不反嘴,宇堂還是滿意的。
這個不像他那個女弟子,他說一句話,她就有十句在等著他,明嘲暗貶的,把他氣得跳腳。
這個老實,可以欺負,宇堂南容刹那就板起了臉,訓起了他:“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堂堂鎮南大將軍,江南統率,還以身涉險,親自前去下水救災,你這是分不清輕重,你知不知道,啊?!”
大將軍看著他包好了的大包裹,他剛才提了提,這些書可是真重,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年的心血灌注在裡麵。
他抬頭看著給了他書的先生,便什麼也沒說,聽著他訓話起來了。
宇堂一看他還真聽,一句嘴都不還,這心裡高興得都要飛起來了,他也不去前麵,生怕女弟子回來了幫著丈夫跟他鬥,便站在書房內,神采飛揚地說道起這個醜女婿的不是來了,連他以往打過的仗當中的弊利都忍不住拿出來說了一番。
林大娘其實中途來找他們一次,悄悄在門邊見裡頭麵對麵坐著的兩個人,一個說得認真,一個聽得認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也沒進去,隻是讓丫鬟端來水,她把盤子放到了門內邊就走了。
回頭她到了起居房,跟師娘說:“我先生訓我軍大將軍訓得眉飛色舞,我看他是想把報在我身的仇都報到我家大將軍身上去。”
宇堂夫人正喂小將軍蛋羹,聞言抬起頭,在紗下朝她笑了一下。
林大娘坐了過去,讓丫鬟去找個地方坐著歇一會,跟喂飯的師娘道:“你摸摸他的肚子,要是翹起來了,就不喂了。”
師娘摸了摸,小胖子挺著小肚子咯咯笑起來了,還朝他親娘揚手要打她,“娘,壞。”
“師娘,”他娘朝他凶惡地呲了下牙,有些鬱悶地問她師娘,“你說,他老這麼饞,要是長大了也是個大胖子怎麼辦?”
她還有點怕隔代遺傳。
“你莫怕,我摸過了,他是骨頭沉,吃的飯量大也是應該的,現在他是不是睡的少了?”
“是啊。”林大娘趕緊點頭。
“骨頭呢?”
“啊?”林大娘還沒從之前的話裡回過神,愣了下,“骨頭叔叔啊?”
“嗯,還沒回來?”
“不知道呢……”林大娘笑了笑,“可能在回來的路上了。”
也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誰知道呢。
“等他回來吧,等他回來就好了……”宇堂師娘摸著小徒孫的手輕輕捏了捏,“我們家這孩兒從小就要拔下骨頭,最好是兩三歲開始就要跟著他才行,這般以後才能更好,這個我從書裡看到過一點,這是骨頭家的族中秘術,得他來才行。”
“您是說,這得我們家骨爺才會?”林大娘聞言急急地問。
宇堂師娘朝她輕頷了下首。
林大娘卻因此從裡到外,實實足足地大鬆了一口氣,“這下,我就不擔心了。”
不為她,哪怕隻是為小胖子,那根欠揍的骨頭就是爬也會爬回來的。
他舍不下他的小孫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