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派送完今天的最後一個氣球, 癱坐在遊樂園的長椅上望著天空。
他下午還有一份工作,要去商店的門口做巧克力促銷。可是他此刻累的實在不想動彈——這樣每天打三份工, 已經持續了一年多了。曾經他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思考,沒有精力去感傷, 沒有力氣去回憶。可當他逐漸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後, 他感到無儘的疲憊。
這種疲憊並不來自身體, 隻是折磨著他的心靈,他有時候會回想起一切沒有發生之前的時光,那時候就連空氣都那麼美好,而現在, 卻像令人窒息的頸套。
他屏住呼吸不想聞空氣裡冰激淩的冰涼的甜美氣息,也不想嗅到情侶之間彌漫的幸福味道, 他仿佛聞到了自己腐爛靈魂散發的惡臭, 那種氣味是皮囊無法阻隔的。
他曾經交過一個男朋友。
那個時候人們的思維遠不及現在開放, 同性之間的戀情更像是瘟疫,病毒,他們是錯誤而又糟糕的。但愛情的來臨是無法阻擋的,他和另一個他, 在充斥著異性戀的校園,戀愛了。
兩個人隻能偷偷摸摸的牽手, 好兄弟似的勾肩搭背, 連接吻都隻能藏在窗簾後,更彆提做.愛了。
他們把校園劇過成了諜戰片,整天見麵像是特務接頭, 兩個男孩子樂在其中。
直到一個女孩喜歡上了他的男朋友,事情從那一刻起,就像失控的滑板,他們從雪山上直接墜落進冰冷的穀底。
“哈哈哈,我想你陪我去坐那個。”長椅前路過一對情侶,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女生抱著旁邊男友的手,在陽光下笑得肆意而幸福。
他拍拍褲子上的灰。
他該去上班了。
威爾在一片酸痛中醒來。
他的小腿肌肉在抽搐,渾身僵硬,像是昨天剛經曆了一場漫長的徒步旅行。
他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頭像灌了鉛,思維在水銀裡無法逐漸凝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溫斯頓嗷嗚嗷嗚的用鼻子頂著他的手,他揉揉它的腦袋,艱難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溫斯頓和其他的狗有多久沒有吃飯,他有些著急,踉踉蹌蹌的走出臥室。
幾隻毛茸茸立馬撲上前,親昵的蹭著他。威爾在狗狗海裡劃出一片空地,遠遠地看到食盆裡還剩著狗糧——明顯是新添進去的,周圍的地上還散落著零零散散的。
威爾帶著疑惑把水盆和食盆重新填滿,乾咳著去廚房找吃的。
他的廚房通常沒什麼吃的,幾袋方便食品,冰箱裡有雞蛋,牛奶,僅有的蔬菜還是上次漢尼拔添置進去的。他實在沒什麼做飯的手藝,自己在家隻是隨便對付,有時候還沒溫斯頓吃的好。狗狗在他的生命中占了很大的比重,他們是不會說話的家人和朋友。
威爾準備吃點泡麵,既快捷又方便,唯一缺少的隻有營養,他決定給自己打個雞蛋。
冰箱裡依舊空蕩,蔬菜和雞蛋占不了多大的位置,更何況它們已經變成了另一種形態——有人給他做好了飯,那飯菜用保鮮膜精心包裹住,除了有些冰涼,色香味俱全。這樣老派又貼心的作風隻讓他想到了一個人。
“喂?威爾,你感覺好些了嗎?”
威爾正吃著那人準備的料理,就接到了電話,“恩,還好。”
“那就好,你現在能來BSU嗎?案件調查出現了新進展。”那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有禮。
“恩,我現在就過去。”威爾就著烤麵包吃掉最後一口炒蛋,“恩,那個,我是說謝謝。”
“謝什麼?”聽筒另一頭的人有些詫異的反問。
“謝謝你準備的早餐,還有……”威爾低頭看著地板,儘管他麵前空無一人,他還是感到一絲彆扭,“昨天的事我記得不大清楚了,不過,謝謝你,漢尼拔。”
BSU辦公樓。
“我們查到了之前的那六具屍體的具體情況,每一對,無一例外,都是同性戀。”傑克把威爾領進法醫室,“這起案子現在牽扯的太多,我們沒辦法再拖下去。威爾,再試試你的能力。”
他站到解剖台的另一頭,上身前傾,“其他的屍體我沒有辦法,隻有這一對還能申請過來調查。”他拉開屍袋,“這兩具保存的比較完整,我希望你能有新的發現。”
這是兩具男性的屍體。
屍體上還向上逸散著冷氣,胸口的傷口被切開又縫合,處理的乾淨利落,是個熟練的法醫的傑作。兩個人除了槍傷,再沒有多餘的外傷。
威爾站在原地,漢尼拔站在他的身後,“控製自己的情緒,威爾。”漢尼拔的目光透露著信任,“不要過分沉溺於凶手的感官世界,把自己剝離開,用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
威爾沒有回答,他沉默的注視著麵前的兩具死屍——
悲傷。
那是一種對世界極度絕望的悲傷。
死亡。
是逃脫殘酷現實的永遠的避風港。
我握緊手中的槍,我的手在顫抖,槍口卻緊緊貼在他的胸口,我在哭,我在跟他說著抱歉,抱歉要殺了你,這一切不是任何人的錯,是我自己想要得到解脫,是我沒有辦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