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知曉她已是知道林崖的真實身份,索性也不再說那些場麵話了,隻是用世俗讓她清醒。
“況且,換膚之術何其離譜,你覺得世人會信?他們見到沒見過的東西,憑什麼信你?”
喬婉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但她很快又反應過來,她今夜來的目的又不是為了要世人相信這些,她分明是來向他求證的。
而且,他剛剛好像是變相地承認了林崖就是喬慕的事實。
喬婉倏地笑了起來:“彆人信不信我不管,我隻想知道,你當初到底為何要救下我兄長?梁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話落,喬婉隻覺空氣都是安靜的,靜的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口怦怦狂跳,激動又迫切地想要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但梁衍讓她失望了,他隻是淡淡地說:“就隨手一救的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說的太過淡然,仿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喬婉激動的麵容頓時就垮了下來。
但是,她知道,事情絕不是像他說的那般簡單。
喬婉深吸了口氣,目光緊緊盯著他,醞釀許久後,還是問出了她最想要知道的事。
“梁衍,你記不記得我們其實早在前世就已經成過親,我們在這裡,這間主臥住了七年......我曾陪著你從當年的狀元郎一步步坐到丞相之位,你那時還對我說過,會一直愛我,哪怕下輩子,也要同我在一起......”
“夠了!”
梁衍突然大喝一聲,阻斷了喬婉的話。
他麵色緊繃著,臉色十分難看,雙手緊握成拳,隱隱顫抖,看上去像是很憤怒。
喬婉還沒明白他為什麼會生氣,就見他麵色鐵青地道:“喬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糊弄?隨口編造點胡言亂語我就會信?簡直可笑!你能不能不要再做這種天真的夢了?你以為你隨便給我編造點美好前程我就會信你然後娶你嗎?我又不傻,放著錦繡前程不要去娶你這麼一個毫無家世背景的女子,於我何益?我勸你不如回家做夢,或許還能有點可能......”
喬婉:“......”
冰涼嘲諷的話像是一盆涼水澆在了喬婉的心上,將她所有的熱情都潑滅了。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指尖微蜷,渾身都在發冷,大腦像是被炸了一樣,一瞬間全是空白。
好久,她才漸漸找回了情緒,垂著眼瞼抿著唇,明明是很想哭的,可到最後卻又笑了起來。
她笑的越來越歡,也越來越大聲,仿佛遇上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可不是麼,多好笑啊!她現在不就像個傻瓜一樣,還專門送上門去給人家羞辱......
虧她還以為他會是前世的梁衍,如今一盆涼水總算是將她徹底澆醒了。她幾次將真心捧在他麵前,是他先不要的,既然如此,那她何必在繼續留念著?
喬婉瞬間收起臉上的笑容,麵色變淡寡淡冷漠起來,看向梁衍的眼眸也不再有光,隻剩下冷冽與疏離。
不管他是不是前世的梁衍,就算他是,她現在也不想要了。
活了兩輩子,喬婉還從沒這麼辛苦過。
心心念念找到的兄長不肯認她,甚至還認為她是想攀龍附鳳亂攀親戚;相伴多年的夫君也不肯認她,還嫌棄她的出身低,說她不如做夢......
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她就被這兩個男人分批次的給嘲諷了個遍。
他們真當她那麼好欺負的麼?她喬婉難道就沒有尊嚴麼?任由他們這般踐踏?
喬婉眨了眨眼,努力忍著沒肯讓眼淚落下來。
她實在是不想再在他麵前哭了,這是她給自己留的最後的一點尊嚴與體麵。
猛吸幾口氣後,她才強壓住了落淚的衝動。等情緒稍微緩了些後,喬婉才禮貌客氣地道:“抱歉,是我不配了。那就祝梁大人早日覓得良妻,餘生順遂,望梁大人珍重!”
說完最後的話,喬婉這才掩著麵轉身朝著門口奔去。
她走得很急,因為再慢一點的話,她的淚就要落下來了。
一路飛奔出了梁府,走在四下無人的小巷裡,喬婉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靠著牆邊,一開始隻是低聲的嗚咽,到後來越哭越用力,也越哭越大聲。哭得都沒力氣支撐她站著,隻能蹲靠在牆頭。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嗓子都啞得哭不出聲了喬婉才漸漸止住了哭。
她仰著頭看向頭頂的明月,明明亮得那麼耀眼,可她怎麼卻覺得這麼孤單呢?
路上打更的吆喝聲自另一條巷子傳來,喬婉才知道已經是三更天了。
她蹲在牆角枯坐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趁著月色回到了客棧。
......
直到看著喬婉走進了客棧,藏在暗處的梁衍才悄然離開。
自她奪門而出後他便後悔說出那些話了,他這時也總算是能體會到,林崖當時說狠話事後又後悔的感覺了。
可眼下這種緊要關頭,他與林崖都不能鬆懈,扳倒嚴如岐的計劃就隻差最後一步了,她留在這裡隻會增加危險,倒不如讓她趁早離開,他們也好安心地展開計劃。
但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她,悄悄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一路出了府後就躲在巷子裡哭了起來。
她哭得很大聲,也很用力,仿佛將全身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哭上。
活了兩輩子,他還是頭一次見她哭得這般傷心,臉上的淚如雨滴一般落個不停。好幾次他差點就沒崩住衝出去想要將她摟緊懷裡安慰她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不能害了她......
梁衍隻能紅著眼眶躲在暗處看著她,看著她哭得那麼絕望卻無法安慰她哪怕一下......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很難受,比他拿簪子紮手時還要疼上三分。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縮在牆邊弱小的身影,直到視線模糊了好幾次他才驚覺自己竟不知從何時起無聲落了淚......
他抬手抹了滴臉上的淚,低眸瞧了眼後便無聲笑了起來。
原來,他從沒有不愛她,而是太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