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爺,”周懷信有點僵硬地回頭,勉強一笑,“你說什麼?”
費渡回頭看了一眼,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人走來走去,基本沒人注意到這邊,於是他抬手關上了衛生間的門,衛生間燈光晦暗,加深了他眉眼的輪廓,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筆觸鋒利的畫。。。
“彆裝了,我又不是昨天才認識你。”費渡十分放鬆地靠在門板上,要笑不笑地看著周懷信,“你一年到頭見不了你爸幾麵,壓根也沒關心過你們家財產,什麼私生子家生子的,從昨天到現在,我看你總共也就搶胡總手機的時候說的那幾句話是真的。”
周懷信轉身背靠洗臉池,沉下臉色,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楊波就算真是你爸的私生子,也不必搞這麼大的陣仗認祖歸宗,你家老頭在太平間躺得踏踏實實,他大可以回國請求司法鑒定親子關係,這又是綁架又是殺人的,圖什麼,吃飽了撐的嗎?”
“司法鑒定他想做就做嗎,真當我們哥倆是死的?一把火燒了老頭,也不給他一根頭發,”周懷信嗤笑一聲,“他不就是為圖錢麼?小門小戶出來的,算的精。”
“網上爆出來的那三支基金就夠你家喝一壺的,就算是假的,查一次也讓你們傷筋動骨,真圖你家錢,他不會這麼損人不利己。”
“都說了我是個畫畫的,不懂你們這些生意人的事。”周懷信不耐煩地一攤手,仗著自己瘦,從費渡身邊擠了過去,打算要開門出去。
費渡一抬手扣住了他握在門把上的手腕,周懷信一激靈,感覺費渡冰冷的手指像一條蛇,緊緊地卡住了他不動聲色下劇烈跳動的脈搏。費渡雖然頗有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但對付周懷信這根麻杆是很夠用了,輕輕一推就把他按在了旁邊的儲物櫃上。
周懷信:“你……”
“噓——”費渡抬起一根手指打斷他,“小點聲,警察還在外麵——你家那倒黴司機一開口,我就知道不是楊波,這東西怎麼操作你我都清楚。買個人當替罪羊,不留證據,進去幾年,給夠他一輩子也賺不來的錢,出來還有工作,又不是死刑,跟去個艱苦的地方外派幾年差不多。誰家的替罪羊也不可能出賣主人,國內又沒有專門保護汙點證人的製度,賣了主人也未必逃得脫刑責,白坐牢不說,家人還受連累,沒這個規矩。”
周懷信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我不知道你們什麼規矩。”
“彆裝純,”費渡搖搖頭,“我們這邊剛猜測你哥可能在一輛貨車上,綁匪那邊立刻就不再小心翼翼地藏著掖著縮短鏡頭,是覺得警察太笨,生怕我們抓不出內奸,懷疑不到楊波頭上嗎?”
周懷信冷笑:“你的意思是有人嫁禍楊波——綁架大哥,再順手除掉私生子,我明白了,這事橫看豎看,都隻對我有好處,所以現在我是嫌疑人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警察?”
費渡鬆開了鉗製著他的手,靜靜地看著他。
“去吧,”周懷信聲音雖然壓得很低,臉上卻又恢複那種瘋瘋癲癲的滿不在乎,輕佻地衝費渡一笑,“酒池肉林裡泡不出什麼感情,我不怪你,我要是因為這個折進去,以後出來不愁沒有牛逼吹,這是編排了一場多大的戲,我是個多麼偉大的行為藝術家!”
費渡輕輕地歎了口氣。
周懷信嬉皮笑臉地問:“你歎什麼氣,難道是在遺憾還沒睡過我?”
費渡說:“我吃不消你。“
“那當然,”周懷信到了這種情境,竟然還有暇洋洋得意,“你那過時的審美肯定吃不消我這種前衛的風景……”
“我吃不消你這種自以為是在裝瘋賣傻的真傻子。”費渡淡淡地打斷他,“周兄,你大哥是親生的嗎,你跟他到底是有多好?”
周懷信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手指緊緊地扣在了身後儲物櫃的櫃門上:“奇怪,費爺,你剛才還說我綁架我大哥,又嫁禍楊波那個狗娘養的,一石二鳥,怎麼現在又變成我跟他有多好了?你這前言不搭後語的……是被我的美色衝昏頭腦了嗎?”
費渡沒接他這句乾巴巴的玩笑話,平鋪直敘地說:“綁匪拋出第一個問題的時候,你搶走了胡總的手機,他的手機直接登錄到了你們官網後台。”
“是啊,喲,不得了,原來胡震宇裝得那麼鎮定穩重,其實早準備好了要曝光私生子的事,”周懷信“嘖”了一聲,“這種事我當然要搶先啊,越真情實感越沒有嫌疑嘛……”
“我警告你回複綁匪要慎重,你當時明明聽進去了,”費渡絲毫不理會他說什麼,隻是兀自陳述,“可是轉臉又來了這麼一出?為什麼?”
周懷信挑起修成了一根線的細眉:“你是問我……”
“因為你看見了胡震宇的小動作,”費渡幾不可聞地輕聲說,“貴司這種標準化管理的公司,官網一定有專人負責打理,發什麼新聞也一定有固定的請示流程,這事無論如何也不是胡總該親自管的,他第一時間親自登上後台,這不合常理,這點不合常理證實了你的某些猜測……”
周懷信的表情像麵具一樣掛在臉上,紋絲不動。
費渡微微頓了一下:“就是你哥根本沒有被人綁架。”
周懷信的呼吸突然凝固,好一會,他聲音尖銳地“哈”了一聲,使勁一聳肩,細伶伶的脖子幾乎要從肩上甩下來:“費總,這麼說,你和警察們方才忙了一圈,都是在陪著演話劇了?”
兩人相對沉默片刻,費渡的手機屏幕一亮,電話鈴即將響起,他看也不看地伸手掛了:“兩個知道利用競爭企業煽風點火、製造網絡輿論的綁匪,為什麼一和亨達集團斷開聯係,就成了沒殼的烏龜,立刻就毫無防備地被追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