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一(1 / 2)

默讀 priest 6809 字 8個月前

駱聞舟家不單開著燈,還開得相當囂張,從客廳亮到了陽台。

駱聞舟愣了愣,下車張望一番,在不遠處的發現了一輛十分熟悉的家用車:“奇怪,今天又不是星期五。”

費渡無奈:“今天就是星期五。”

駱聞舟:“……”

所謂“星期五”,就像個被家世和盛裝烘托出來的美人,扒掉這名姓背後的意義,它本身一文不值,對於節假日還要加班、已經把日子過糊塗的人來說,反而得平添悲憤。

駱聞舟有點滄桑地歎了口氣,一邊催著費渡快點走,不要在室外逗留,一邊隨口說:“沒事,這不是停車位緊張麼?也就是周五周六晚上,鄰居去郊外過周末,能湊合著占人家車位用一會——我爸媽趁周五晚上偶爾過來,給我送點東西,不過他倆幾個月也不一定湊出一個‘有空’,坐一會就走的。”

費渡的腳步倏地停在樓梯口。

樓道裡的聲控燈最近不太靈敏,得重重地跺腳才能喚醒,此時無知無覺地沉寂著。

費渡整個人一半在樓外,一半在樓裡,路燈的餘暉披掛在他肩頭,泛起蒼白的光暈。

他爸媽過來,霍然看見一個陌生男子借住在這,這算怎麼回事?

費渡遲疑著,不知該以什麼身份介紹自己。

同事?朋友?室友?還是……電光石火間,費渡又想起那天在醫院和他有一麵之緣的穆小青,她臨走時留下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又是什麼意思?駱聞舟和他父母正式出過櫃嗎?還是那位女士隻是憑借母親的直覺在隨口試探?

這些都是駱聞舟的私事,費渡從未打聽過,也無從推斷。

肉體交流畢竟隻是興之所至的一晌貪歡,費渡總覺得自己和駱聞舟之間的關係還是一團曖昧難明、走一步算一步的亂麻,他慣常把自己的一切安排得條分縷析,此時方才驚覺,在這件事上,他連分寸和計劃都沒有,居然是放任自流的。好像坐在一葉小舟上順流而下,也不管方向,也不管暗礁,什麼時候遇上漩渦沉溺其中,他也不打算掙紮。

駱聞舟回過頭,徑直看進他的眼睛:“怎麼了?”

駱聞舟的神色那麼理所當然,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到此情此景有什麼不妥似的。

費渡頓了頓,委婉地試探說:“你父母在這,我是不是有點打擾?”

駱聞舟的眉梢輕輕地動了一下,可能是四周太黑了,費渡看不清他的微表情,也可能是駱聞舟喜怒不形於色慣了,越是真情實感,他就越不動聲色……總之,費渡居然一時沒能看出他是什麼意思。

就聽駱聞舟若無其事地說:“沒事,他們知道你在,你住院的時候,他倆還去醫院看過,不過那會你意識不太清醒,後來我媽還給你送了頓飯,記得吧?”

費渡簡短地應了一聲,放下心來,自覺聽懂了駱聞舟的言外之意——這樣看來,他在駱聞舟父母麵前,應該算是救過自己兒子的朋友,“孤苦伶仃”沒人照顧,大家又都是單身男青年,所以在他傷沒完全好之前,住過來當個減免租金的室友,老兩口恐怕也是出於感謝和禮貌,聽說他出院,特意過來看看。

費渡找準了自己的定位,起伏的心緒立刻塵埃落定,重新從容下來,恢複成準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費總。

他沒看見駱聞舟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往日一開門,迎出來的都是駱一鍋,今天換了規格,穆小青親自迎了出來,一見駱聞舟,她就快言快語地抱怨開了:“怎麼這麼晚,剛才差點給你打電話。”

費渡沒來得及說話,穆小青已經毫不見外地一把拖了他進屋,自來熟地數落:“外麵天寒地凍的,你穿成這樣也沒人管,快點進來暖和暖和——你倆吃飯了嗎?”

“吃了,”駱聞舟探頭一看,“我的媽,你們這是來扶貧還是來探監的,都沒地方落腳了,這是要乾嘛?”

他家的玄關已經被各種大小箱子堆滿了,連換鞋的地方都沒有,駱聞舟隨手翻了翻,發現有山珍、熟食、茶葉、水果、零食……還有一摞窮奢極欲的貓罐頭。

天地良心,駱一鍋都快十五斤了!

“怎麼還有這麼多牛奶,我又不愛喝這個……嘖,貓玩具還有套裝,真行,撿來的兒子親生的貓。”

“牛奶也不是給你買的,少自作多情了。”穆小青說,“你們食堂能有什麼好飯,油大鹽多,你這種皮糙肉厚的物種隨便喝點泔水對付兩頓就算了,怎麼能委屈傷員跟著一起吃?”

駱聞舟衝費渡翻了個白眼——那貨才不肯委屈自己,他不但自己要叫外賣,還要拖著整個刑偵隊一起腐敗,相當的喪心病狂。然而他忍耐片刻,終於還是“哼”了一聲,把這千古奇冤默默吞了,憤憤不平地扛起玄關裡堆的東西,任勞任怨地一通收拾。

他們母子倆自進門開始就一對一句,無縫銜接,跟對口相聲似的,外人根本插不上話,直到駱聞舟扛著箱子走人,費渡才終於有機會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對穆小青說:“早知道您要過來,我應該提前走一會去接您的,反正我隻是個見習的,跟在市局也幫不上什麼忙。”

穆小青就喜歡聽他這滿口毫不拘謹的花腔,因為感覺這小青年和她兒子是一丘之貉,沒有自家養的豬禍害老實白菜的罪惡感,高高興興地拉著他進屋。

費渡一眼就看見客廳沙發上的駱誠,不同於穆小青,僅僅從麵相上就能看出駱聞舟和這位先生的血緣關係。

駱誠兩鬢發灰,並沒有像尋常中老年男子那樣挺著發福的肚子,他腰背挺直,眉間有一道不苟言笑的紋路,單是坐在那裡,就有不可思議的存在感,屬於一進飯店包間就會被引入主位的角色……就是懷裡抱著隻貓有點破壞氣場。

駱誠和費渡對視了一眼,中青兩代人精在極短的瞬間內互相打量了一番,費渡忽略了他老人家正在跟貓玩握爪遊戲的手,十分得體地和他打了招呼:“叔叔好,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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