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見小南瓜開始緊張起來，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跟她說這麼多，孩子還小，怎麼能讓她們承受這種壓力呢？ 她於是又笑道：“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無非就是比以前稍微艱難一些，隻要你彆嫌棄沒菜吃就好，奶奶總不會讓你餓肚子的，快吃吧！” 可小南瓜卻很認真地搖了搖頭，盯著奶奶道：“不是的，這才六月份呢，就開始沒什麼菜吃了，後麵豈不是更沒東西吃？而且您今年種的要拿去賣的豆子那些也都被水泡死了，那我們哪裡來的錢呢？奶奶，我都十歲了，您彆騙我！” 雖然小南瓜說的是實情，但奶奶說這些無非就是想讓她有點心理準備，彆到後麵艱難的時候還這麼挑剔，本意並不是要她擔心。 看著小南瓜認真而憂慮的樣子，奶奶歎了口氣，決定跟她說說自己的計劃。 “既然你一定要問，我就跟你說說吧，我已經讓你姐姐給你爸媽寫信了，跟他們說今年無論怎麼困難，都要把你姐妹倆的學費留著，上學是頭等重要的事，他們就是自己不吃飯也要給我把學費寄回來，我是說了狠話的，估計他們這次不敢再拿錢去胡鬨。 我這裡呢，就想辦法找吃的，先熬過這幾個月，等我把菜園子重新翻一遍，再種些這個季節能活的東西，隻要河堤那裡不出事，我們過個一兩個月就又有新菜吃了！稻子也一樣，早稻沒了我們就多種些晚稻，雖然掙不到錢，但至少餓不死。” “可您能上哪兒找吃的呢？我記得您每年打的穀子交了公糧後剩的不都賣了嗎？家裡應該沒存下多少吧？”小南瓜還是有些擔心。 奶奶自責道：“是啊，每年都是掐著數留口糧，一點多的也沒存著，實在是沒想到今年會碰上這種天氣。這都怪我，以後再怎麼需要錢也還是要多存點糧食，想從前我們那個年代鬨饑荒，真是有錢都買不到糧啊！” “那怎麼辦呢？我們不會餓死吧？” 小南瓜哭喪著臉，似乎都已經看到了一個饑腸轆轆，蓬頭垢麵，滿臉蠟黃的自己，就蹲在自家牆角看著天上的太陽，想象那是一個大大的餡餅，然後流下了最後一條長長的哈喇子…… 她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忙一臉驚恐地望著奶奶，期待奶奶給出解決辦法。 奶奶見小南瓜是真有些害怕，便用筷子夾了一些魚到小南瓜碗裡，安慰道： “你放心，奶奶說了怎麼也不能讓你們餓肚子的，這不是還有些魚吃嗎？隻要你不嫌棄，臘魚和白米飯也能撐一陣了。再等到七月中旬，我就去村裡的野藕塘挖些早熟的蓮藕，那個包著泥能保存好長一段時間，也能吃一陣。不過估計到時候去挖的人很多，我們得早一點下手才行。” 說到這裡，奶奶很是惋惜道：“可惜了對岸大湖裡的蓮蓬、菱角和藕，這麼大的水，我們根本就過不去。” “是啊！”小南瓜肉疼道，“我們每年從那湖裡摘的蓮蓬都掙了不少錢呢，可惜今年過不去，這感覺像是白白丟了幾十塊錢似的，太難受了。” “好啦好啦，沒有的咱就不去想了，以後就隻有這些吃的，總歸是餓不死的。” 奶奶說著，又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小南瓜碗裡，催促道：“多吃點魚，補腦的！” 看著那吃到要吐的魚，再想想即將要到來的苦日子，小南瓜覺得，比起餓肚子，當然還是吃魚好！ 於是，當魚再次進入嘴裡的時候，好像也不是那麼難吃了，小南瓜就著魚肉很快就吃完了這一碗平時可能要浪費掉一半的飯。 …… 天氣越來越熱了，河裡的水毫無退下的跡象，反倒越漲越高。前幾天離堤麵還有兩米左右，現在就隻有不到一米了。 小南瓜站在堤上，感覺水裡要是來一個大浪，估計會打到她身上來。 她這次上堤不是來玩的，而是幫奶奶來防汛。 由於水位越來越高，許多地方都超過了曆史水平，而且危險的情況也越來越多，上麵開始高度重視起來，要求每家每戶都必須出一個勞力來加入防汛隊伍。 對於大堤的巡視也由幾個小時一次，改為24小時不間斷巡視。大堤上臨時棚子裡的人也多了起來，以前偷懶不來的人如今都不敢不來了，因為上麵對這個事非常重視，不時就有人過來清點人數。 不過，雖然大家對防汛這件事都開始認真起來，但小南瓜加入進來後，卻發現大家好像也不是很緊張。 人反正都是來了，但通常是坐在一塊兒聊天抽煙**，輪到某幾個人去巡視的時候就起身馬馬虎虎跑一趟。 小南瓜剛加入進來的時候還被大家笑話了一番。 村西邊的李叔叔說：“喲，什麼時候小丫頭片子也成了勞力了？有意思！” 村前的吳叔叔笑著招呼小南瓜：“哈哈哈，丫頭來，試試看能不能搬動這壺水！” 連她同學馮四梅的媽媽周嬸嬸都笑道：“這不是小禾嗎？早知道我也讓我家四梅過來了，家裡還有好多事沒做完呢，我家四梅估計比小禾還有勁些，哈哈！” 李叔叔立時反駁她道：“你男人偷懶不來就算了，還想讓你丫頭來，要是這樣，我也讓我家毛頭來。” 吳叔叔快笑死了，“你家毛頭？他還在吃奶吧？要不我去弄隻小貓來，那咱們這個隊伍可就好玩了。”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成一團。 隻有一個已經上高中的大哥哥笑雖然笑，卻沒說她什麼，反倒給她倒了一杯水，還讓了個位置給她坐，這讓小南瓜對他好感倍增。 其實小南瓜來這裡也是迫不得已，因為奶奶家必須要出一個人，如果奶奶來的話，那家裡就不用吃飯了，所以奶奶就跟村裡申請，讓小南瓜來頂頂。 村裡知道奶奶家有難處，即便這樣不符合要求，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再說，那些來守堤的人每天在上麵乾些什麼村裡也不是不知道，反正都是在應付檢查，讓誰來都一樣。 小南瓜的到來雖然讓這個隊伍少了一個得力的人，卻平白給大家增添了不少樂趣，所以大家笑是笑，對這個有些害羞的小姑娘，卻還是十分照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