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河澤狠拭去嘴角處的血絲,鼻翼微微翕動,好似在強忍下心中即將噴薄欲出的怒火。
“爺下賤與否,和你有什麼關係?爺想要取悅誰,需要跟你報備?就算全天下男人死絕了,爺也絕不可能和你扯上任何關係。”
“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嗬...”鳳無憂聳了聳肩,無所畏懼地道:“爺還有什麼可失去的?要頭一顆,要命一條。”
百裡河澤沒料到時隔兩年,鳳無憂依舊這麼倔。
幾番較量之後,他終是敗下陣來。
“莫要胡思亂想,你是元寶娘親,我怎麼舍得對你下手?”
百裡河澤不輕不重地撂下一句話,遂滑著輪椅,飄然遠去。
砰——
鳳無憂鬱憤難紓,肆意摔砸著榻前矮幾上的茶具。
“怎麼了這是?”
楚九一手抱著元寶,一邊掀開門簾,關切地詢問道。
但見鳳無憂雙手早已被茶具劃得鮮血淋漓,連聲勸慰著她,“鳳姑娘,你這是何必?雲秦國主他很快就要另立新後,你也當放下過往,好好活下去才是。”
“楚九,你說,百裡河澤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鳳無憂接過楚九懷中被她的舉動嚇得嚎啕大哭的元寶,輕聲低語著。
楚九一陣翻箱倒櫃,總算在妝奩中尋到一瓶尚未開封的金瘡藥。
待她替鳳無憂鮮血淋漓的手上完藥之後,這才審慎地回答道:“帝君他是一個可憐人。”
“因為可憐,所以就要將自己遭遇過的不幸,強加在彆人身上?”
聞言,楚九默然無語。
她心底裡也覺得百裡河澤確實不厚道。
隻是,她人微言輕,在百裡河澤麵前,根本說不上話。
鳳無憂看向頻頻走神的楚九,不動聲色地掏出了脖子上的吊墜,趁她不備,輕而易舉地催眠了她。
“楚九,可否告訴爺,元寶究竟幾歲了?”
楚九雙目失焦,訥訥言之,“一歲又一個月。”
鳳無憂不甘心,又接著問道:“元寶當真是爺的親生骨肉?”
元寶歪著腦袋,奶聲奶氣地辯駁著,“元寶不是肉,不好吃的。”
“乖...”
鳳無憂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隻全神貫注地盯著楚九。
楚九點了點頭,“千真萬確。帝君親口說的,他為此還開心了好幾日。”
“不是你親眼所見?”
“不是。帝君從不讓外人靠近藏嬌閣,他派了兩位婢女,專門負責照顧你和元寶。”
鳳無憂雙眸乍亮,連聲追問:“那兩位婢女,現在何處?”
“數日前,二位婢女在溪邊洗衣時,雙雙溺斃。被發現時,身子都泡得發脹了。”
“溺斃?”
鳳無憂鬱悶至極。
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不成想,百裡河澤竟提前一步殺人滅口。
元寶眨了眨水汪汪的桃花眼,目無斜視地盯著一臉憤懣的鳳無憂,頗有些擔憂地問道:“娘親親不生氣,元寶好吃。”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瘦得跟竹竿兒一般的手臂遞至鳳無憂跟前。
“嗯?”
好一會兒,鳳無憂才聽懂元寶的言下之意。
她動容不已,攥緊了他冰涼的小手,“乖元寶,娘親又不是食人怪,怎會吃你?”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鳳無憂眸中溢滿了溫柔,輕聲哄著他。
“娘親真好!”
元寶破涕為笑,晶亮的鼻涕拉得老長,儘數落在鳳無憂衣衫上。
鳳無憂順手為他擤去鼻涕,過了許久,才發覺自己的潛意識裡,已將元寶當成了親生骨肉。
“該死!爺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鳳無憂回過神,頭疼不已。
事情都沒弄清楚,她竟輕而易舉地被一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孩童迷惑了心智!
“怪哉!爺什麼時候變得母裡母氣的?”
鳳無憂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因一個素昧蒙麵的孩童變得溫暖又柔軟。
她晃了晃腦袋,終是狠下心腸,將元寶扔至榻上,轉而換上了一身潔淨的外袍,欲連夜奔逃。
“娘親親...冷!”
“乖,自己蓋上被衾。”
鳳無憂麻利地將妝奩中的珠寶首飾扔於包袱之中,極其敷衍地回著話。
“元寶不會...”元寶小聲地嘀咕著,但還是卯足了勁兒,嘗試著將壓在身下的被衾蓋在身上。
砰——
不出意料的,元寶一時失了重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待鳳無憂箭步衝上前將他抱在懷中,才開始放聲大哭,“娘親親,彆...彆走。”
“你知道?”
鳳無憂瞳孔微縮,心疼不已地將元寶摟在懷中。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百裡河澤究竟怎麼帶的孩子,竟使得元寶這般缺乏安全感。
“娘親喜歡元寶,嗚嗚嗚——”
“乖,你可願意跟娘親一起走?”
鳳無憂心中最為柔軟的地方被元寶徹底攻陷,她再也顧不得元寶的生父究竟是不是百裡河澤。
她總感覺,今日若是將元寶扔下,他日必定會悔不當初。
元寶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元寶娘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