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南羌都城,聚賢酒樓。
鳳無憂仰靠在椅座上,碎碎念道:“該死的百裡河澤,都封城半個多月了,還不死心!”
元寶乖巧地依偎在她懷中,蔥白的小手緊捧著盛著牛乳的碧綠瓷碗。
他認真地喝著牛乳,長長的羽睫隨著輕淺的呼吸微微顫動。
待他喝完牛乳,這才回過神,笑眼彎彎地瞅著鳳無憂,“娘親親,黑毛歪了!”
聞言,鳳無憂隨手撥正唇上一小撮假胡子,無奈輕歎道:“還笑!要不是因為你這個小拖油瓶,爺豈會受製於人?”
“元寶才不是拖油瓶。”
元寶雙手叉腰,氣呼呼地道。
同鳳無憂朝夕相處的這段時日,元寶的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你就是。”
鳳無憂掐了掐元寶白嫩嫩的臉,頗為滿意地道:“小娃娃就該胖乎乎,怪可愛的。”
“元寶不胖,是靚仔!”
“明明是隻小豬仔。”鳳無憂輕戳著他臉頰上淺淺的梨渦,越看越喜歡。
她總感覺,元寶比豬還好養。
僅半個月功夫,就從原先的輕飄飄,變成現在的沉甸甸。
“嗚嗚嗚——元寶欺負娘親親。”他伸出短短的手指,不停地揉著雙眼,直至擠出兩滴眼淚。
“你應該說‘娘親親欺負元寶’才是。看著挺機靈,一開口竟是個憨憨。”
“鳳憨憨!娘親親是鳳憨憨。”
元寶雖不知“憨憨”是為何意,不過他感覺得到,鳳無憂絕不是在誇他。
正當他們二人玩的不亦樂乎之際,君墨染已風風火火地闖入酒樓之中。
鳳無憂抬眸間,恰巧注意到了站定在酒樓門口,身著玄色錦袍,俊美無儔的君墨染。
“墨染...”
刹那間,她紅了眼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欲朝他飛奔而去。
“娘親親,你怎麼哭了?”
元寶擔憂地瞅著倏然失神的鳳無憂,奶聲奶氣地問道。
聞言,鳳無憂這才意識到,她手裡還揣一個奶娃娃。
君墨染若是得知,她沒能保住狗蛋,還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元寶,他會怎麼想她?
思及此,鳳無憂急急地轉過身,慌不擇路地藏到了桌底下。
“元寶最喜歡藏貓貓。”
元寶以為鳳無憂這是在逗他玩,咯咯咯地笑著。
“噓——彆說話。”
鳳無憂壓低了聲,深怕被君墨染當場從桌下揪出。
事實上,君墨染一進酒樓,就已經發現了她。
他正打算將案桌挪走,百裡河澤竟先他一步,滑著輪椅擋在了他的前頭。
“都當娘了,怎麼還是跟小孩兒一般任性?元寶身體不好,你怎得又帶著他出來廝混?”百裡河澤寵溺地看向蹲地不起的鳳無憂,旋即微微前傾著身子,接過了她懷中笑眼彎彎的元寶。
君墨染腳步微頓,他這才注意到百裡河澤懷中形容尚小的元寶。
難道,這就是他和鳳無憂的狗蛋?
不等他多想,百裡河澤已將他托舉至頭頂,溫柔地逗弄著他,“乖元寶,叫父君。”
元寶怯生生地看著和顏悅色的百裡河澤,猶豫了許久,愣是沒有叫出口。
楚七見狀,連聲道:“帝君莫心急。小殿下剛滿一歲,說話還不夠流利。”
“罷了。”
百裡河澤勾唇淺笑,轉而看向蹲伏在桌底下的鳳無憂,聲色輕緩,“玩夠了嗎?若是玩夠了,就隨我回宮。我已昭告天下,明日便舉行封後大典。”
“她不會跟你回宮。”
君墨染闊步上前,一把將鳳無憂打橫抱起。
他並未想明白,他的狗蛋為何才剛滿一歲,他隻知,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放開鳳無憂。
鳳無憂心跳如鼓,緊張得渾身發僵,過了許久,才支支吾吾地問道:“墨染,你...還好嗎?”
“這兩年,你都在南羌?”
“爺不記得了。”
鳳無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確實不願欺騙君墨染,可她一點兒也不想讓他得知元寶的存在。
百裡河澤淡淡地掃了眼局促不安的鳳無憂,冷笑道:“不記得?無憂,元寶都這麼大了,你究竟還想自欺欺人多久?為何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告訴旁人,元寶是你我的親生骨肉?你這麼做,對元寶公平麼?”
“公平。”元寶超小聲地嘀咕著。
雖然,他十分懼怕百裡河澤,但見鳳無憂被百裡河澤刁難,小小的他突然鼓起勇氣,決定挺身而出。
君墨染見鳳無憂默然無語,這才看向百裡河澤懷中乖巧可愛的男孩兒。
男孩兒和鳳無憂一樣,生了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
再往細看,他才覺男孩兒連神態都同鳳無憂如出一轍。
君墨染喉頭微動,輕聲詢問著鳳無憂,“他是本王的狗蛋?”
“轉眼兩年都過去了,你這是做的什麼春秋大夢?不瞞你說,你的狗蛋,早就沒了。”百裡河澤眉梢一挑,言辭犀利,不遺餘力地戳著君墨染的痛處。
“怎麼回事?”
君墨染垂眸,疑惑不解地看向手足無措的鳳無憂。
鳳無憂掙開了他的懷抱,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
她實在不知該怎麼向君墨染解釋。
不知該怎麼提起他們早夭的狗蛋,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元寶的身世。
“這孩子,當真不是本王的?”君墨染指著百裡河澤中乖巧可愛的元寶,聲音極輕。
“不是。”
鳳無憂抿了抿唇,沉聲答道。
簡簡單單兩個字,好似用儘了她身上全部的氣力。
她下意識地倚靠著身後的桌案,雙手無力地撐著案麵,被薄汗浸濕的手心緊緊貼合著案角。
事實上,她也曾懷疑過元寶就是她和君墨染的狗蛋。
可問題是,元寶的年齡明顯和狗蛋對不上。
一歲孩童和兩歲孩童在身量上的差彆,還是比較大的。
元寶說話雖快,體格發育充其量隻有一歲孩童的模樣。
再者,他到現在還隻會爬,偶爾雖能走上一兩步,但轉眼就有可能摔個狗啃泥。
一般而言,兩歲孩童都已經滿地跑了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百裡河澤生性狠戾,他在得知她懷上了君墨染的骨肉之後,就曾想法設法地想要弄死她腹中的孩兒。
那一回,若不是雲非白出手相救,她絕不可能輕易脫身。
鑒於百裡河澤極其涼薄的秉性,鳳無憂更覺他不可能將君墨染的親生骨肉留在身邊。
“狗蛋呢?”
君墨染聲色喑啞,他已經猜到了結果,卻依舊不死心地詢問著鳳無憂。
鳳無憂搖了搖頭,眼淚又不爭氣地奪眶而出,一顆一顆砸在君墨染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