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務繁重,批折子批到犯困。
月上柳梢頭,白日裡的熱氣也被夜風吹散了,本就寬敞的禦書房顯得更加空蕩,點了一屋的宮燈也覺得清冷。
看完最後一本奏折,朱筆批示上“朕已閱”,宋天清伸展四肢,走出門去爬上帝輦,累成一團,在回宮的路上小小的打了個盹。
睜開眼望著明亮的星空,天地之大,浩瀚無垠。宋天清突然問劉公公:“劉景啊,你說皇後心裡在想什麼?成天揪著朕不放,一點國母的氣度都沒有。”
當著那麼多宮人的麵還能如此自然的談起與皇後之間的私事,
劉公公“哎呦”了一聲,直道:“陛下與皇後伉儷情深,想必是皇後殿下他深愛皇上,即使公事繁忙也想時常見到您啊。”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太監,總是被女帝逮著問這些情情愛愛的問題,劉公公也十分難作。
“唉~”宋天清歎了口氣。
什麼深愛不深愛的,她這該死的魅力啊,畢竟是一國之君,被顧閆憧憬也是理所應當的。
可惜男女情愛並不能成為宋天清理解顧閆的理由,不禁感慨道:“果然還是丞相比較好吧?如果把他納入後宮的話,他一定不會跟顧閆似的處處管著我,應當與文妃一般善解人意,看他的模樣就不是會無理取鬨的主兒。”
走在路上就開始大放厥詞,也不怕被宮人們聽了去,傳到皇後殿下耳朵裡可不是小事。
劉公公慌亂起來,忙遮掩道:“哎呦,陛下您又胡說些什麼,丞相大人那是國之棟梁,怎麼能入宮為妃呢?”
女帝支著胳膊半臥在步輦上,想起此事,頗為得意道:“皇後從前不也是鎮遠大將軍嗎?還不是照樣嫁進宮來做朕的男人,拜倒在朕的石榴裙下。”
“陛下啊,恕老奴多嘴。”
劉公公小心翼翼地問:“皇後殿下入宮那是有先帝先後定親在先,明媒正娶、十裡紅妝在後。最重要的是,皇後殿下是為了皇上您自願入宮的。眼下皇上您就是真的喜歡林相,可曾想過林相是不是願意呢?”
啊?一個問題給宋天清問懵了。
這種事,還得想嗎?
沒有被男人拒絕過
的女帝,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
一旨詔書就能解決的事,還得想嗎?
前些日子被顧閆澆個半死的花,終於緩了過來,開出了善良的粉色花朵。是時候把它們送給林相了。
第二日,秋高氣爽,甚至有些熱。
女帝在早朝快要結束的時候,叫住了林勤風,留他去東暖閣議事。同去的路上,林相規規矩矩的跟在她身後,宋天清竟然有些緊張。
議事的時候心不在焉,將朝堂上未做決斷的事情議出結果,宋天清從背後拿出一束花朵遞到林勤風麵前,白嫩的小臉上浮起紅暈,微笑道:“送給愛卿的,好看嗎?”
林勤風抬頭看看皇上的臉,視線落在花束上,陛下閒來無事,拿這些花草做什麼。
腦中回想起小顧將軍的話,皇上想將“皇後養的花”送給他養……
怎麼盆栽變成了花束?直接給剪掉也太狠了,林勤風冷道:“皇上縱然不喜歡這花也不用把它們都剪下來吧,這花名貴,拿來做玩物實在奢侈。”
這花不知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品種,花枝子張牙舞爪的,一株上隻開那麼一兩朵,剪下來做成花束是真的漂亮。
宋天清哪想那麼多,突然被林相批評,還有些不知所措。解釋道:“沒有都剪下來,朕還留了一盆,愛卿要是喜歡的話……”
“臣不喜歡。”
一句話否決了宋天清的所有好意,起身要走,還不忘提醒一句“玩物喪誌”,留下女帝不知作何感想。
林相不喜歡花,失敗了。
失落著走出議事閣,去批了一會兒折子便到了午膳時間。
坐在桌邊等著禦膳房上菜,剛等來兩個熱菜,宋天清期待著搓搓手,還沒拿起筷子,門外便來人通傳,皇後殿下請陛下一同用午膳。
一雙筷子啪嗒掉到地上,宋天清悲催著起身,內心還想再掙紮一會兒,卻知道自己擺脫不了最後的結果,還得早做打算。
在這個世界上,宋天清最怕的不是刀劍無眼,不是天災**,而是從顧閆那雙粗手中誕生的料理——
沒有解藥的毒中之毒,反胃嘔吐還是輕的,有一次她竟然在顧閆做的菜中吃到了一隻鮮活的、軟趴趴的菜蟲子,惡心的她兩天沒吃下飯去。
宋天清扶額苦
惱,“把這兩道菜都放在食盒裡,拿到承慶宮去用吧。”
走到承慶宮門口,撲鼻的糊味嗆得宋天清直咳嗽。
循著滾滾黑煙找過去,小廚房裡是顧閆忙碌的身影,他的左右副將大龍二虎在一邊幫忙,廚娘三鳳則躲在一旁指揮,畢竟鍋裡的油濺得厲害,她一個姑娘家也不敢靠近。
宋天清隔著老遠便看見顧閆套著圍裙在灶台邊上忙碌,時而穩操勝券,時而手忙腳亂,比平時打木樁踢沙袋的樣子可順眼多了。
雖然做出來的東西很難吃,但作為顧閆唯一一個沒有什麼殺傷力的愛好,宋天清還是雙手讚成。
男人端著一盤黑乎乎的東西走出來,宋天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盤黑炭上麵,沒有看見顧閆注意到她時的眼神,溫柔似水,快要漫出來了。
“進去吧,還有一個湯沒好。”
還有啊……宋天清看著屋裡桌上的兩碟不明物體,再加上他手上這碟……黑炭?……已經夠她喝一壺的了。
走進屋裡不多時,顧閆也端著最後一砂鍋湯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