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霜清山,裡頭彎彎繞繞很多,但蘇折青曾在這裡生活了一年之久,對這裡了然指掌,他有著這便利,才沒把人跟丟。
他躲在樹後,看著宰含煙進了石洞,石門合上,他在外麵沒有動。
柏墜摸著下巴,眯了眯眼。
什麼事情,讓她這樣神秘,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這,他原以為宰含煙會下山——
上次在客棧聽到的流言蜚語,柏墜後來去查過,受害者死相淒慘,無一不是被人吸乾了精血而亡,和兩年前那些被“蘇折青”害死的人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有魔氣殘留。
要揭穿宰含煙的真麵目,自是要一層一層的扒開她的偽裝。
宰含煙子時進去,柏墜靠在樹上,周圍靈氣有生命一般的進入他的身體,他摘了一片綠葉,在上麵吹了一口氣,他閉眼在眼上擦過,這片小綠葉如同有了靈識,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低空飛過從石門底下的縫隙進去。
柏墜聽到了水滴聲,還有蟲子細碎的聲音,再然後安靜了一段路。
小綠葉飄進去後,遁著宰含煙走過的地方一路向前,通過了一條長長的隧道,它進到了最裡麵,安靜的貼在了牆壁上。
洞內一個男人被鐵鏈鎖在石床上,蓬頭垢麵,胡子拉碴,衣服破舊,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閉著眼睛,跪坐在床上。
宰含煙走到他麵前,擋住了光,床上的男人迷迷瞪瞪的睜開了眼,待看清楚眼前站著的女人,他頓時慌張的求饒。
“我錯了,師姐,我知道錯了,我什麼都沒聽到,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師姐的麵前……”
他一開口,柏墜就聽出來了,是慶楊,他不會聽錯,慶楊的口音有點特彆,說話時有些單薄,顯得聲音悶悶的,宛如字眼都含在口中。
宰含煙漫不經心的聽著他的一番話,不禁笑了笑,笑容很甜,雙眼彎彎,像是草原裡最無害的兔子,軟軟糯糯,但慶楊心底卻毛毛的,他清楚明白,眼前的女人,比毒蛇還要毒上幾分。
“你以為,我會怕你亂說?”她聲音輕輕的,有恃無恐,“即便你說了,誰信啊?”
她從衣服的袖口掏出一隻帶血的鳥兒,扔到慶楊麵前,慶楊頭皮炸開,他甚至都沒看清她扔過來的是什麼東西,手撐著石床往後退去。
她說:“看啊,不過是一隻死鳥都能嚇到的廢物……你啊,最好也彆想著怎麼報複我,我若要殺你,不過是我想不想的問題。”
恐嚇了一遍,宰含煙很滿意她看到的結果,她再從袖口中掏出一個沾了鳥兒血的饅頭,扔到他麵前。
“吃吧。”吃好喝好,才能當她傀儡的軀殼。
慶楊渾身都細微的顫抖著,他畏畏縮縮的伸出手,把饅頭撿了過來,他嘴唇乾燥的裂開了,可他毫不在意的捧著帶血的饅頭啃著,他已經有兩天沒有進食了。
修士不重口腹之欲,但是他如今,一身修為已經被廢,根本扛不住這麼餓。
宰含煙無聲的勾起一絲冷笑,她轉過身不再看慶楊,踱步走到噬魂珠麵前,層層鐵鏈中,鎖著的,是蘇折青的魂魄。
宰含煙於寅時離開,柏墜從樹後出來,放開神識,他耳尖動了動,方圓十裡之內的動靜聽的一清二楚,在神識接觸到宰含煙的前一秒,他就收了回來。
這裡確實是一個藏匿的好地方,誰能想到,層層樹後,竟還有這樣的一個山洞。
柏墜踏出腳步,在離山洞還有十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了。
有結界。
宰含煙走後,結界就自然而然的護住了這處,若他強行硬闖,她會馬上感知到。
柏墜收回了腿,迅速出手損毀了一個陣腳,翻身進入後又將陣腳補上,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回到廂房,本要躺下的宰含煙一頓,心中升起異樣,但不過一秒,異樣又消失了,她便沒有放在心上。
柏墜小心貼牆而行,進到最裡麵,他看到了石洞的全貌,慶楊懨懨的坐在石床上,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眼。
這一眼,讓他瞪大了眼。
不是宰含煙。
他身體往後縮了縮,但是四肢被鐵鏈困住,也沒法移動太遠,他眉頭蹙了蹙:“你是誰!”
“我?”柏墜一腳踩在石床邊,彎腰似笑非笑,“我當然是來救你的人。”
“救、我?”慶楊如同一台出了故障的機器,一字一頓腔調怪異的問。
柏墜在洞內轉了一圈,許是宰含煙對自己格外自信,除了外麵的那個陣法,裡麵竟沒有多設彆的陣法。
他背對著慶楊,道:“當然。”
他這麼說,卻沒有動手,慶楊看著他的背影,不敢放鬆下來,此人敢直接背向他,完全不怕他的偷襲,況且能瞞著宰含煙進來,可見是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
慶楊之前就是跟著宰含煙到此處,不小心觸動了外麵的陣法,才被宰含煙給抓了進來,他心中悔恨無比,畢生修為被廢,經脈儘毀,此生都無緣再修仙。
他又恨又怕,想死卻不敢死,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冒出一個人,說要救他,他也不敢輕易的相信。
柏墜久久沒聽他說話,他回過頭:“怎麼?不想出去?”
慶楊沉默半響,嘶啞著聲音說:“……想,隻要你能救我出去,我什麼都答應你。”
柏墜:“當真?”
他說了這話,慶楊還鬆了口氣,至少,他對眼前的人來說,還是有價值的,他已經想明白了,在宰含煙這裡,他隻有一死,跟著這人,說不定……
他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道:“當真。”
柏墜笑了笑:“好。”
他握住鐵鏈,直接用靈力震碎。
慶楊現下隻是普通人,在宰含煙眼裡就是廢人一個,她也沒在這上麵多費心思,用的都是再尋常不過的鐵鏈。
柏墜早發現了,比起慶楊,桌上的藍色珠子才是她更為看中的東西,用幾條寒冰鐵鏈鎖著,珠子中還散發著幽暗的光芒。
慶楊揉了揉手腕,被他那磅礴的靈力震驚了片刻,看他一直盯著噬魂珠看,他主動開口道:“這裡麵鎖著兩魂六魄,是誰的我也不知道。”
在他說出兩魂六魄時,柏墜心下就明了。
寒冰鐵鏈,一經觸碰,能將一個毫無修為的人三秒之內凍成一座冰雕,柏墜不過離得近了點,身上就泛起了層層寒氣。
他自體內發熱,驅散了這股寒意。
“先生,該走了,宰含煙察覺不對勁,開始往這趕來了。”零提醒他道。
宰含煙在躺下之後,翻來覆去睡不著,做夢後遺症讓她總覺得不安,於是決定起床過來看看。
柏墜呼吸一頓,洞內氣溫很低,或許就是因為這寒冰鐵鏈的緣故,柏墜沒辦法在段時間內弄斷它,但……
他往身後看了看,慶楊毫無知覺的在他身後。若宰含煙過來,發現慶楊不見了,她定然是不會再把噬魂珠放這了。
柏墜問慶楊:“那你可見過她是怎麼把魂魄放出來的?”
慶楊既然知道裡麵是什麼,那他肯定是見過的。
柏墜猜的沒錯,宰含煙不曾防備慶楊,讓他全看了去,也沒想過他還會有出去的那一天。
慶楊:“用她的血。”
……
宰含煙越想越不安,秀氣的眉頭皺成了一團,筱斕在她體內,慢悠悠的說:“急什麼?不是剛才才去看過。”
宰含煙抿嘴不說話,是直覺,有不好的事會發生。
她健步如飛,愈發心亂如麻,她到了洞口,看著沒有損毀的陣法,稍稍鬆了一口氣,她抬手一揮,石門打開,她抬腳走了進去。
沒走兩步,她腳步頓住。
不對,有人進來了!
宰含煙心下一緊,當她看到石床上坐著的慶楊,她隱約覺得不對,但是沒有給她想的時間,一道如閃電般快的身影自她身後出現,一出手即殺招,她險險躲過。
來人蒙著臉,看不清樣貌,招招往她命門去,手法果斷,殺氣騰騰,宰含煙在他手下隻能堪堪接下幾招。
打鬥幾分鐘,石壁被震了不少碎石下來,宰含煙步步小心躲避,終於,對方露出了一個破綻,宰含煙不給他反應的機會,攻擊毒辣的揮掌而出。
柏墜眼中精光劃過,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不躲不閃,迎了上去,宰含煙隻覺得掌心一痛,鮮血從她掌心流出,恰好滴在了噬魂珠上,被噬魂珠將血吸收,消失不見,她暗道不好,卻為時已晚。
兩魂六魄接連從中飄出,宰含煙嘴中念咒,想將他們重新封鎖進去,柏墜卻是不給她這個機會,長袖一揮。
那幾道魂魄還有一絲絲的意識,感受到親切熟悉之感,不聽宰含煙的命令,朝柏墜飛去。
柏墜收了魂魄,眼底鋒芒畢露,朝宰含煙使出殺招,宰含煙隻好停下念咒,使出全力招架。
趁此機會,柏墜提起慶楊的衣領,匆匆往外跑去。
他並不打算就此殺了她,殺了她,蘇折青的冤屈就洗不清了。
宰含煙意識到中了招,趕忙往外追去,但是隻看到一個飛身離去的背影,這人無論修為還是手段都在她之上,她心知追不上,眼中帶了點陰鷙的神色。
慶楊不重要,但他把蘇折青的魂魄帶走了,宰含煙狠狠的咬著牙根,心中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