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輔導員出了衛生間,又打了電話過去,反複問了幾聲,確定沒事,不用留院觀察,才讓他儘快歸校。
校門口,穿著白T牛仔褲的男生走了進來,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桐薄死了的消息輔導員還沒來得及上報,彆的同學隻知道前天晚上有救護車來過,有一個同學被拖走了,後來就沒了消息。
輔導員為了不引起騷動,瞞得死死的,連他的室友都不知道他死了。
柏墜去了一趟輔導員那裡,輔導員拉著他說了很久的話,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心理壓力,讓他不要總憋著,情緒總要釋放的,實在難受,可以去學校的心理醫生那裡看看……
據得到的消息,桐薄是差點猝死,輔導員擔心他學習壓力太大,對於桐薄的情況,他也了解一二,家裡父母離婚,跟著父親,不過關係似乎並不怎麼好,有一次他還看到桐薄在學校門口的咖啡店當服務員賺取兼職費。
看他的家庭條件,應該是不差的,輔導員見過太多有了後媽,親兒子就變成了繼子的戲碼,當時覺得這孩子還挺可憐的。
但學生家庭上的事,他也不好說太多。
柏墜完全沒想到輔導員想了那麼多,隻當他是被這次嚇著了,他對輔導員的話都應下了,輔導員才放他離開。
柏墜回到寢室,寢室一共四個人,平時柏墜在其中就是透明的,今天有兩個人去上課了,還有一個在床上睡著,柏墜開門進來,那人沒有一絲動靜,頗有睡到天荒地老的氣勢。
柏墜輕輕掩上門,在寢室掃了一圈,白天的寢室,還挺乾淨的。
他拿著乾淨的衣服,去浴室洗了個澡,在停屍房待了那麼久,又去了網吧,此時他身上味道分外的精彩。
擺放在桌上的黑色手機響了起來,是一首舒緩的英文歌曲,在安靜的寢室裡聲音很清晰,睡在上鋪的那位兄弟翻了個身,隱隱被吵醒了。
浴室裡的水聲驟然停止,柏墜腰間圍著浴巾,輕手輕腳的走出來,拿著手機去了後麵的陽台接電話。
是桐薄他爸打來的。
“你怎麼回事?”桐杞問,“你們輔導員說你出院了?沒死?”
聽這位父親的口氣似乎並沒有很開心。
柏墜垂眸,低聲回答:“嗯,醫生誤診了。”
桐杞發出一聲冷笑,“桐薄,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把我後麵兩天的行程都推掉了,現在你告訴我是醫生誤診——算了,下次彆在整這些沒用的手段了,錢我已經打到你賬上了。”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桐杞以為桐薄是故意搞這麼一出,就是想和他要錢,被氣得不輕。
這位父親,還真是無情啊。
柏墜看著手機上的通話記錄頁麵,直到它熄滅,他轉身把手機放在桌上,準備繼續進去洗澡。
“桐薄?”上鋪傳來一道聲音。
柏墜微微仰頭,看到了一張睡眼惺忪的臉,頂著一個雞窩頭,手裡拿著手機,表情還有些懵。
他淡淡“嗯”了聲,見他沒有彆的話要說,又進去了。
傅林安抓了兩把頭發,剛才聽到桐薄的聲音,他還以為是幻覺,沒想到還真是他回來了,他看著桐薄進去的背影,猶豫著等會該不該問一下他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桐薄平時不怎麼鍛煉,身型修長,但不怎麼有肌肉,背上的蝴蝶骨清晰可見,纖弱得仿佛一折就斷,傅林安莫名覺得有種可憐的感覺。
那天晚上把他們三個嚇得不輕,在急救室門外等了兩個多小時,後來要不是顧鬆義來了,他們也不會那麼快的離開。
沒給他再糾結要不要開口關心柏墜的機會,柏墜洗完澡洗完衣服,出來後就坐在書桌前,帶著耳機翻開書做作業。
桌子上貼著課表,他今天沒課。
做作業做到中午,柏墜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蓋上了書,準備去食堂吃飯,恰巧這時,另外兩個室友回來了,兩人說話的聲音由遠到近,推開了寢室的門。
一個人寸頭高大的男生,皮膚黝黑,看著跟爽朗,一個是稍微有些清瘦的男生,臉上還帶著副高度數的眼鏡,渾身透著學霸氣質。
“傅林安,你要的混沌。”寸頭男生把吃的放在了傅林安床鋪下的桌子上,然後把另外兩份遞給了清瘦的男生。
清瘦的男生下意識的接過,反應過來瞪了寸頭男生一眼,寸頭男生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坐在了他的床鋪下麵。
幾人都沒說話,寢室一時很安靜。
以柏墜從桐薄過往的記憶裡來看,這份安靜絕大多數是因為他在這裡,他站起身,準備去食堂吃飯。
清瘦男生往左一步,攔住他的去路,男生比他還矮上一點點,骨架子很小。
柏墜往右一步,他也跟著往右一步,柏墜挑眉,找茬?
清瘦男生似乎也意識到他的舉動帶有挑釁的意味,往後退了一步,提起手上的吃的,有些尷尬的說:“那個,我們給你買了點白粥……”
想著他剛從醫院出來,或許不能吃太油膩的,兩人在買飯的時候討論了一下,就給桐薄買了白粥,不過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
他乾巴巴的說完那句話,就沒了聲音,寢室的人都知道,桐薄性子冷淡,不喜歡和彆人說話,也從來不和他們借東西,彆人找他借東西他倒也會借,但態度還是很冷淡,真的一點也不像住在一個宿舍。
男生們心大,倒也不在乎,就是和他說話總有種冷場的感覺。
那邊裝作很尋常的兩個人都沒說話,眼睛卻是偷偷的往他們這看,就怕劉清被拒絕,氣氛就給弄僵了。
劉清提著粥,很緊張,也不知道時不時錯覺,感覺桐薄從透明人的氣場變得更強了,仿佛一隻在打盹的獅子,和他說話都膽戰心驚的。
柏墜接過白粥的袋子,男孩們在用自己的方式關心著寢室這個不需要朋友的人,透著一份暖心。
他:“謝謝。”
見他接了,劉清鬆了一口氣,擺手道:“沒事沒事,是餘謙刷的卡。”
餘謙正是寸頭男生的名字,他看著塊頭很大,渾身都是力,名字卻文質彬彬的。
柏墜又轉頭和他道了聲謝,餘謙擺手說不用不用。
明明是一個寢室的,相處起來卻像是剛認識一樣,特彆的客氣。
*
餘暉映紅了半邊天,柏墜拿著書準備去圖書館,走到操場的位置,他腳步頓了頓,梧桐樹下,有一坨不明物體攤在堆積在一起的落葉上,來來往往行走的人沒發現什麼不對。
柏墜看了眼手表,才發現已經五點半了。
剛來這個世界,柏墜還不太習慣動不動就看到兩隻阿飄在麵前飄來飄去,雖然他們什麼也沒做。
柏墜開到圖書館,一大片的人都在低頭看書,很是安靜,偏偏柏墜耳朵裡一點也不安靜。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一首詩被用淒涼無比的聲音讀了出來,柏墜順著聲音抬頭看去,看到一隻特彆文藝的男鬼,手中捧著一本半透明的詩集,坐在書架上。
他的對麵站著一個長發女生,女生並未發現他的存在,找著她要的書,往文藝男鬼那邊去了。
男鬼不遠不近的跟在她身後,關上了詩集,又開始念肉麻的情話,比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更加美麗了……
又比如——隻要靜靜的待在你的身邊,我的心靈便得到了淨化,世上最美的花都比不上你的眼睛璀璨……
柏墜:“……”
他媽這哪是學習的地方啊摔桌!
雖然他也並不是真的來學習的。
柏墜坐在靠窗的地方,感受身邊一絲絲靈力的波動,他試著將靈力引入體內,竟成功了。
這個世界的靈力比起上個世界的,堪稱稀薄,不過夠用也就差不多了。
他從包裡拿出筆記本電腦,這還是桐薄省吃儉用買的,用到現在算起來也有三年了。
他指尖在鍵盤上快速的敲打著。
……
半山腰的彆墅,昨天晚上鬨過的人都走了,隻剩下顧鬆義和一片狼藉的彆墅,他叫了家政服務,還得半個小時才能到。
昨天鬨的太晚,今天睡到現在才醒來,彆墅邀請來的人都在他醒來之前自發的離開了。
顧鬆義躺在沙發上,半磕著眼睛,抬手揉了下太陽穴,昨晚那個電話擾亂了他的興致,害的他後半夜也沒有睡好,他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護身符,稍許安心了些。
他拿出手機刷了下,手機屏幕突然跳出來一個程序,顧鬆義不小心點到了一個鍵,他的手機屏幕頓時黑了。
顧鬆義皺眉煩躁的按了下開關,尖銳的叫聲瞬間穿透了彆墅,一張血腥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顧鬆義本就因著昨天的電話神經脆弱,被這麼一嚇,他直接把手機拋了出去。
一張俊臉嚇得臉色蒼白,額角的碎發被冒出來的冷汗浸濕。
尖叫聲叫了一分多鐘,顧鬆義沒敢去撿手機,坐在沙發上僵著,一動不動,沒一會,手機又黑了。
他大氣不敢喘,明知道可能是哪個朋友發來的惡作劇病毒,他還是被嚇得不輕,他死死的盯著手機,喉嚨乾澀。
沒一會兒,手機慢慢的顯現出三個血紅的字——
還給你
還給你?什麼還給你?
他臉上神色一恍,手機恢複了正常。
……
做完這一切的柏墜深藏功與名,他扭了扭脖子,送了顧鬆義一個見麵禮,希望他能夠不要太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