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師姐!
於好氣又急,臉刷就紅了,踢了他一腳,急匆匆轉身要走,被陸懷征一手撐著牆壁給堵回來,徹底把人圈在自己懷裡,哄她:“不鬨了,是真的有話要跟你說,等我回來?”
“好。”於好仰頭看過去,“什麼時候回來?”
他搖頭,“沒說,清明後應該能回來了。”
於好盤算,離清明還一周呢,“去那麼久?你一個人麼?”
他複又微微頷首,“陳瑞跟我回去,孫凱留隊裡訓練,我跟孫凱老唐都打過招呼了,你缺什麼東西就告訴他們,他們會派人去鎮上買,你彆自己一個人出去,我在北京,彆讓我擔心。”
“隨子跟你們一起回去麼?”
陸懷征以一種耐人尋味的表情睨了她許久,於好撅著頭,就是不看他,隨後他側開,嘴角微揚,慢悠悠地說:
“走倒是一起走,不過不是一輛車。”
見她不說話。
他笑得欠扁,又問:“前兩天是因為隨子麼?”
她仍是不言語。
“隨子那天給我的東西,是我托她在北疆帶的,我爺爺早年在北疆駐守的時候認識了我奶奶,結了婚後,生下幾個孩子,你知道當兵的常年不著家,奶奶受不了這種日子,跟我爺爺離了婚回了北疆,我爺爺一直未再娶,可我奶奶卻在北疆重組了家庭,爺爺不敢再打擾她,便也獨自守了這麼些年。奶奶早年是個賣牛角梳的,犛牛角的那種,兩人就是買梳子時認識的,離婚後,爺爺一直把這梳子當寶貝,結果前段時間回老宅我發現這梳子不見了,我們家沒什麼傳家寶,算起來那牛角梳算一把,怕爺爺地下有知,要跟我算賬,我就托隨子重買了一把回來。”
“但已經不是以前那把了啊,你爺爺知道會怪你麼?”
“隻能百年之後下地去給爺爺請罪了。”
“也許是你爺爺自己扔了呢?”
陸懷征也有過這種念頭,轉念一想,爺爺那麼長情的人,怎麼會呢,如果是他,也舍不得,畢竟守了那麼多年,可又或許,人等到老,等到死,在生命燃儘的最後一刻,忽然就想通放棄了。
風輕輕刮,晚霞淡了些,夕陽西沉,暮色四合,風開始帶著絲絲涼意。
“隨子有自己喜歡的人,以後有機會跟你說吧,彆胡思亂想了。”說完,陸懷征大力揉她的頭,“傻子。”
於好甩開他的手,把頭發捋順,問他:
“你這次回去做什麼?”
他沉默,半晌,口氣肅穆:“土耳其發動軍事政.變了,政.變的主謀之一,是前空軍司令。”
於好一愣,不可思議,今早的新聞都還是世界和平,歌舞升平呢。
他看穿,扶著牆給她簡略的解釋:“新聞馬上就會出來,我們不參與他國的政治問題,但我們要保護那邊的華僑,至於其他,你也明白的。”
涉密,不能多說。
戰爭,擄掠,荒饑,苦得不都是百姓麼。
於好心覺悲憫,低頭。
陸懷征瞧出了她的情緒,手摁在她頭上,寬慰似的撫了撫:“不是世界和平,而是我們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可中國的曆史也是滾了幾千年才停在現在這刻,當年的北平、南京,都是前人先輩用骨血堆砌而成,牢固麼?”他笑,收了手,插回褲兜裡,去看她:“我們讀書為了出人頭地,改變命運;而先輩們讀書是為了振興中華,改變國運。所以,該慶幸,沒生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
於好竟覺熱淚,鼻尖一酸。
“如果我們生在那個年代,恐怕……”
他笑,神情未然,雙手抄在兜裡,往她身旁的牆上靠過去,偏頭對她說:“那倒也未必,到了困窘之境,還是能逼出些有誌之人,或許還是會有林則徐,梁啟超,康有為……就像大明祖訓——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明朝的皇帝無論多麼昏庸,最終都做到了守國門,死社稷。往大了說,是祖訓,往小了說,是家風。”
今日一席話,於好覺得自己似乎又重新認識了麵前這男人,眉眼不改,可骨子裡的神.韻是她以前從未見過。
談起民生,他憐憫;談起家國,他滿腔熱血;談起曆史,他警醒而自知;談起情愛,又這般風流。
像是重新認識了一番,引她入魂不自知。
是的。
國之不存,身將焉托?
骨斷血崩,山河縱然不屈,青山依舊笑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