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攆著坑窪不平的山路朝緩坡下駛去,留下兩道清晰的車轍印,徐徐延緩至青翠山路儘頭。
蔣元良忽然從車窗裡伸出手,拇指豎著朝上,餘指虛握,然後慢慢往上頂了頂。
這在飛行手勢中,是一切準備就緒,準備起飛時的手勢。
蔣元良說這也是一往無前的意思。
……
雲南軍區。
於好吃完飯,剛把餐盤收拾好準備起身走的時候,趙黛琳急匆匆從門口進來,心如火焚地衝過來二話不說拽著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於好被拉得踉蹌,餐盤叮鈴哐啷一路響。
行至門口,她把餐盤放在回收處,這才問:“怎麼了?師姐?”
趙黛琳眉毛微擰,臉色難堪。似乎有點為難。
出了狄燕妮那事,韓教授那邊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早上電話還再三叮囑讓於好先做好本職工作,其他事兒少管。
可眼下似乎隻有她能幫孫凱的忙。
趙黛琳猶豫地看了於好一眼,於好卻促道,“你快說呀,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趙黛琳仔細想想,這應該不算其他事兒吧,多少可能跟於好的本職工作還沾點邊?如是想著,她一咬牙,對於好說:“孫凱在邊境捉到一個人,無法確認身份,孫凱說可能是極端武.裝分子,需要進一步確認。”
“這找我乾嘛?”於好笑。
趙黛琳焦眉愁眼地看著她,低聲:“但眼下有個麻煩,孫凱在他身上搜出了很多土.製.炸.彈,聽說還有幾顆埋在鎮上,被設置了二十四小時定時裝置,也就是說,在明天下午六點之前,這些炸.彈都會爆炸。孫凱現在快瘋了……”
於好麵色凝結,笑容也消失了。
這鎮上大多都是老人小孩,年輕男人都外出打工了。
若真是極端武.裝分子,便有濫殺無辜的可能,這鎮不大,但真要找起來也不容易。
趙黛琳咬牙說:“孫凱現在已經讓人把整個鎮封鎖了,但這麼找,等同於大海撈針,現如今,隻能逼那人先開口——”
“人在哪?”於好直接打斷。
……
審訊室燈光黑暗。
孫凱怒氣衝衝地站在審訊室的玻璃窗外,一轉頭,看見趙黛琳帶著於好進來,脾氣收了些,也沒了往日的嘻嘻哈哈,點了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於好站到他身邊,透過審訊室的玻璃窗望進去。
發現那男人身上披著類似吉利服的外套,頭頂包著一條黑色的頭巾,襯得他麵方如田,豹頭環眼。
“我可以進去跟他對話嗎?”於好一邊看著那人,一邊問孫凱。
孫凱一愣,咋舌地看著她:“你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比這更窮凶極惡的罪犯我都見過。”於好把視線從吉利男身上收回,轉頭看著孫凱道:“平川連環碎屍案知道麼,凶手其實是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西裝搭著領帶出入高級場所的紳士,當女人坐在他麵前的時候,甚至有可能因為他精致出眾的外形而愛上他,結果剛發生完關係就被人煮了……真正的變態都不會寫在臉上,這種外表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內心可能真是一隻hello kitty。”
於好說完,趙黛琳還附和地點點頭。
孫凱忍不住笑,本以為於好是個溫室裡的小花朵,陸懷征以後有的疼了,沒想到也是個狠角色。
“你進去注意安全。”
於好點頭,“嗯,然後麻煩你們幫我把審訊室的空調降到十八度,燈光也調暗一點,儘量角度朝他那邊,讓我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就可以了,主要對著他眼睛。”
孫凱比了個OK的手勢,於好就進去了。
趙黛琳其實有些膽顫,卻還是在孫凱麵前強作鎮定。
孫凱側頭看她一眼,冷不丁丟出一句,淡淡的:“謝謝。”便轉頭盯著裡麵的於好。
趙黛琳沒回,半晌後,問:“陸懷征知道這裡的情況沒有?”
孫凱搖頭,撇嘴說:“還沒跟他說,準備等會給湖南那邊打個電話。”
聽口氣不對,趙黛琳側頭看他。
“乾嘛這麼愁眉苦臉?”
孫凱苦笑說:“那大爺要是知道於好這會兒在乾嘛,他明天回來估計能打死我。”
趙黛琳訝異,“明天就回來了?”
孫凱點頭:“明天早上八點的飛機,到鎮上怎麼也得下午三四點了。”
……
陸懷征送完蔣元良,又回去跟栗鴻文聊了一會兒之後的安排,準備回宿舍的時候,指導員辦公室的電話響了,指導員接起來,應了兩聲,忙喊住正要往外走的陸懷征和栗鴻文。
“陸隊!雲南的電話。”
陸懷征狐疑,看了栗鴻文一眼,栗鴻文以為是唐指導打來催人的,“明天就回去了,現在打來做什麼。”
指導員說:“是孫隊,他說雲南有情況。”
陸懷征兩步過去,奪過電話。
“孫凱?”
孫凱聲音乾脆,把事情從頭到尾利落的交代了一遍。
“彙報上級了沒有?”
“彙報了,說是會派拆彈專家過來。”
陸懷征聽了可笑,舉著話筒往邊上無語地撇了撇頭,“幾個土.炮還要找拆.彈專家,你也不怕給人笑掉大牙!”
“現在不是拆彈的問題,現在是增援的問題,我們人手不夠,整個鎮上搜過來搜到明天晚上都來不及。”
“附近的武.警部隊呢?”
“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
陸懷征問,聲音也冷了:“那人什麼路子?”
“裝傻充愣,跟他說話假裝聽不懂,打扮像是邊境那邊的人,也有可能是遊牧人,不排除是極端武.裝分子。”
“現在呢?”
孫凱說:“於醫生進去談判了。”
“誰?!”
“於好。”
陸懷征回宿舍收拾東西連夜改了航班從湖南出發,栗鴻文讓指導員安排了車送他下山,又主動把手機還給他,“路上拿著跟孫凱聯係,到了那邊再交給唐指導就行,讓他保管幾天,反正沒幾天你們也回了。”
陸懷征嗯了聲。
揣好手機轉身跳上軍綠色的吉普車。
到機場的路上,陸懷征坐在副駕上,一隻手握著電話撐著窗沿上,雙眼漫無目的地掃過窗外的風景,給孫凱打了個電話,手指啪啪按,是真急。
孫凱一聽說他在路上,下巴都掉下來了。
“你現在出發,幾點到啊?”
“淩晨三四點吧。”
“到時有車上來麼,我派人下來接你?”
“不用,聯係了市裡的部隊,會派車。”陸懷征說,“你現在把話筒對接到審訊室,我要知道裡麵的情況。”
……
於發現對方不會說普通話,第一輪對峙長達半小時,對方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於好耐心十足,改用英文交流。
對方仍是一臉不屑地看著她,眉毛輕佻,像是在欣賞什麼美麗又新鮮的事物,於好強忍著惡心,擰著眉毛,再次用英文告訴他。
“你不說話我們有權將你交由司法機關處置,到時可就不是像我這麼溫柔地詢問你了。”
……
於好清冷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
陸懷征心頭一緊。
沉默三秒後。
話筒裡又傳來男人充滿調笑意淫的聲音。
“你真漂亮。”
“我真想進.入你身體裡。”
靠!
陸懷征猛一腳踹向吉普的前擋玻璃台上,車身隨之一晃,司機嚇得臉色刷白,以為自己開錯道了,忙不迭問:“怎……怎麼了?”
陸懷征沉著臉,眼底蕰著不明火,難得發了脾氣。
“開你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