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不否認,在實驗中我確實有對於實驗員進行心理引導,因為我希望看到的是他們在逆境中,是否敢反抗,是否敢聯合一氣對抗外敵。很顯然,實驗結果是失敗的。也許是其中某個環節出了問題,也許確實是實驗方向出了問題,無從得知了。
本次實驗的所有實驗員已給了經濟補償,並且會有後續心理醫生跟進他們的心理狀況。
最後,想表達的,也沒有多少了。
我最對不起的人,是我曾經的導師,他對我寄予厚望。
忽然想到,顧貞觀曾為救友寫的——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儘,死生師友。
老師對不起。
狄燕妮絕筆。
寫於八月二十五日淩晨。”
時間是她入獄前兩天,這是一份早就寫好的遺書。
院裡這幾天談起這件事,有人歎息:“其實她除了行事風格偏激一點,在心理學上的造詣確實不錯呀。”
趙黛琳:“彆打馬後炮了,她入獄的時候,嚷得最歡地不就是你嗎?”
“那不是因為於好嗎?”那人看了於好一眼,“她那些腦殘粉把我們於好禍害的多慘,天天轉評讚罵我們於好,抓她的時候確實挺大快人心的。不過我最近發現一個問題,好像沒什麼人罵你了哎,你以前那些黑粉的賬號都被黑了哎。”
於好想想應該是霍廷花錢擺平的。
卻不料,後來有天一幫人出去吃飯的時候,她那天去完了,陸懷征還在隊裡,沒過來,包廂裡隻有向園,徐燕時,還有家冕,家冕旁邊還坐著個戴著眼鏡的小妹妹,十五六的年紀。
她人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裡頭傳來家冕驚訝的聲音。
“看不出來啊,你丫還挺厲害的。”
小姑娘哼唧一聲,驕傲像隻孔雀,“我小學就拿過不少獎了。”
“那你怎麼出來乾這個啊?”
小姑娘臉一紅,“我那天是迫不得已,你彆嗶嗶。”
家冕笑笑,又聽那姑娘道:“靠,這又有個罵嫂子的。”
家冕一甩手裡的瓜子:“廢什麼話!黑了他!”
徐燕時自顧自吃東西,全程沒看一眼向園,向園更是,頭就差埋進碗裡。
於好站在門外,眼含熱淚。
她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被他的朋友接納。可如今想來,卻覺得悵然,那刻,她覺得幸福,也複雜,也簡單。
——
九月,陸懷征半年複查時間到了,徹底解除了艾滋警報。
馮彥芝自那天之後就從家裡搬了出去,於國洋沒辦法,連於好都勸不住,最後陸懷征半夜從部隊回來,給她倆先搬到了自己原先的公寓,馮彥芝怕給他倆添麻煩,說就住一晚,明天她出去找房子。
弄得於好哭笑不得,陸懷征靠著門,抹了抹後脖頸建議說:“這個地方是不太好住,治安沒其他地方好,我平日裡都在部隊,有事兒也照顧不到你們,要不搬霍廷那邊吧。”
於好小雞啄米般點頭,“姑姑做飯可好吃了。”
馮彥芝一口拒絕:“你奶奶要知道,肯定打死你。”
“我管她乾嘛呀,她要打就打唄,我有老公我不怕。”說完,於好忍不住又問了句,“您真要跟我爸離婚啊?到底哪裡過不去啊?”
馮彥芝轉身收拾床鋪,“大人的事兒,小孩少管。”
於好下意識回頭看陸懷征,後者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身上的迷彩還沒換,一派鬆散,衝她搖搖頭,示意她先彆問。
於好哦了聲,幫忙收拾床鋪去了。
一室靜謐,隻有“普拉普拉”地床單抖動聲,冷不丁又聽馮彥芝說了句,“不過反正我也不慣她那臭脾氣,以前還威脅我說不讓上族譜,我可不稀罕,要不是為了於好,我才不受那老太太的氣呢。”
陸懷征半開玩笑地靠著門說:“沒事兒,您跟於好一起上陸家的族譜。”
馮彥芝被他逗樂,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有點難為情,揮著手把兩人轟走,“你倆該乾嘛乾嘛去,圍著我乾嘛,我自己收拾收拾該睡覺了。”
“媽,那你給我留門啊,我下去送送他。”
馮彥芝頭也不抬:“留什麼門,回你爸家睡去。”
“我不回家,我今晚就跟您睡。”
馮彥芝被折騰的無法,“那你彆踢被子,從小就愛踢被子,我可受不了你。”
陸懷征笑笑剛要說,她是挺愛踢被子的,忽然發覺有些不妥,及時收住,清了清嗓子,跟馮彥芝道彆,看著於好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得,你也彆送了,陪你媽吧。”
話雖這麼說,兩人還是纏纏綿綿地出門了,於好粘人地不行,抱著他脖子死活不肯撒開。
兩人進了電梯,陸懷征歪著脖子去按樓層:“來,手撒開。”
於好氣不過,瞪他:“你最近對我很冷淡哎,這麼快進入倦怠期了?”
陸懷征吊著眉梢,冷眼睨著她,在裡頭跟馮彥芝說話時那如沐春風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英俊地眉擰成一團。
於好手指尖在他胸膛戳了戳,“你怎麼還兩副麵孔呢?”
“九月二十三號,晚上八點乾什麼去了?”
於好歪著腦袋,仔細回憶,乾什麼去了,乾什麼去了呀,她想不起來,又拿出日程表看了看,這才想起來,俏皮地摟著陸懷征的脖子跟他敬了個禮:“報告首長,那天晚上開同學會去了!”
陸懷征眯了眯眼,“嗯,然後就坐一個男同學的車回家了。”
“我喝多了,沒法開車。”
他仰頭看著電梯上跳動的數字,漫不經心地:“哦,還喝酒了。”
“盛情難卻。”聲音越說越小。
陸懷征低頭看她一眼,冷笑:“自己沒做錯事,彆心虛。”
“不過你怎麼又知道?”於好忽然想到。
他一副清清白白地:“彆想多,我可沒派人跟蹤你,也沒在你身上安裝什麼定位器,是咱媽說的。”說完,他表情略嫌棄地挑挑眉,“誰讓你那男同學握著咱媽的手,在那套近乎來著,阿姨您好,我叫傅冬輝,我目前在一家四大律所工作,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我幫忙。”
“我可不是一個人坐的,我跟胡思琪還有幾個女生一起的,傅冬輝買了台好車,他故意炫富,非得要送,我們說了打快的,他不肯,說要送我們回家,她們又不好拒絕,難道我一個人打快的啊,我也不敢啊,單獨打車危險。”於好摟著他的脖子說,“我跟胡思琪都坐的後排呢,副駕是他以前的同桌,兩人打的火熱呢,怎麼會對我這種已婚的有想法。”
“你也知道你已婚啊。”
“哎,你要翻舊賬是不是?那咱倆一起翻翻。”
“又要翻你胡姥姥是不是?”他斜眼。
於好被逗樂,撲哧一笑,撲過去吻他,陸懷征反身將她抵在電梯壁上,狠狠去咬她唇,“下不為例啊,再坐那些對你心懷不軌的男人的車,我要家法伺候了啊。”
於好甜滋滋,“你怎麼這麼勁兒勁兒。”
兩人親了好一陣才鬆開,陸懷征沒讓她送到門口,電梯門開了就讓她回去了。
於好依依不舍地抱著他胳膊,陸懷征扒拉都把拉不開,無奈地揉著她的頭發,“馬上就婚假了,再忍忍啊,知道你難受。”
“你才難受呢!”於好埋在他胸前,反唇相譏。
陸懷征笑得不行,“不鬨了,真走了。”
於好鬆開他,眼圈竟有些泛紅,看得陸懷征一陣心疼,又把人抱緊懷裡使勁兒揉了揉,低頭在她額上重重親了下,“你爸媽的事兒,你彆參與了,等我回來再說。”
“好。”
陸懷征啟動車子的時候,掃了眼後視鏡,無意間看見花壇邊坐著一個微微佝僂的背影,那模樣,有些熟悉,他又從車上下去,朝著那蹲著的人影過去,試探性地叫了聲,“叔叔?”
於國洋垂頭喪氣,一抬頭看見自家女婿,他忙從台階上下來,用手抹了抹眼角,那雙蒼老的手有些局促不安,淡淡應了聲:“哎。”
陸懷征走過去,“您在這乾嘛呢?”
於國洋:“沒什麼,我就隨便走走。”
“您來找媽的吧?”
於國洋這才問了句:“老馮睡了嗎?”
陸懷征低頭看了眼手表,“這會兒應該睡了。”
於國洋雙手搓了搓褲腿,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爸,我送您吧。”
於國洋一愣,不可置信地回頭:“你叫我什麼?”
陸懷征笑笑,“爸呀,怎麼了?”
他有些激動,眼睛似乎含有淚話,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男人,滿心說不出的感動,卻也隻是重重地應了聲:“哎!”
等上了車,於國洋忍不住問他:“隊裡辛苦吧?我看了你們在圖斯蘭救人的視頻,你從五樓噌噌噌下來那個模樣簡直帥呆了。”
陸懷征打著方向盤,笑得挺坦誠的:“說不辛苦肯定是假的,但做什麼都辛苦,每個人付出跟回報都不一樣。”
於國洋點點頭,“確實,做哪行不辛苦,於好也天天加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於家樓下,於國洋下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句,“在調研的時候,老馮說閨女找了個男朋友,我當時就在想是哪個混小子,可看見你之後,我覺得能嫁給你,或許是她的榮幸。”
“能娶到她,也是我的福氣。”陸懷征說。
於國洋笑著點點頭,“不管以後我跟老馮是和是離,祝你們一生平安吧。”
“您也保重身體。”
——
幾天後,陸懷征的婚假正式批下來了。
彼時,於好跟馮彥芝已經搬進了霍家大宅,陸馨挺著個孕肚出來迎接,馮彥芝一瞧這肚子,忙放下行李,不敢相信:“轉眼這麼大了?”
陸馨笑著摸摸肚皮:“醫生說是雙胞胎。”
馮彥芝打心眼裡高興,“恭喜啊。”
“謝謝。”
住在霍宅的日子,成了馮彥芝這輩子最幸福的幾天,她做飯比陸馨好吃,連霍廷都讚不絕口。她一天到晚閒不住,沒事兒就倒騰倒騰營養,給陸馨煲這燙那燙的,陸馨苦笑著對於好說:“我能預料到你以後懷孕的日子了。”
於好一想到她跟陸懷征的寶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紅著臉說:“還早。”
“早什麼呀,你都快三十了,你彆熬到我這個年紀,身材不好恢複,對寶寶也不好的。”
被陸馨這麼一灌輸,於好倒也真有些急切起來了,可見某人還絲毫沒有反應,每天晚上的耕耘都堅持不懈地帶套,有一次把於好逼急了,一扯,“彆戴了。”
陸懷征伏在她身上一愣,“怎麼了?”
“我想要孩子。”
陸懷征歎了口氣,“婚禮辦了再說,現在還早。”
“那婚禮辦了,就要孩子。”
陸懷征忽然笑了,手點著她額頭:“你是不是陸馨那雞湯喝多了?喝出母愛來了?”
“你想想,我給你生個孩子,然後以後牽著她/他的手,逛超市,看電視,然後跟你長的一模一樣,多有意思?”
“彆,要是女兒就算了,生個兒子,我怕太皮。女兒長得像我就不好看了,還是像你吧。”
“那你同意啦。”
“同意個屁。”陸懷征發現自己差點被她繞進去了。
——
這天,陸懷征出去跟孫凱幾個吃飯,回來時,身後跟著個人,馮彥芝正坐在沙發上教陸馨織小孩兒的毛線襪,一抬頭看見身後那矮矮胖胖的男人,臉色微變,放下毛針轉身就走了。
於國洋在沙發上坐了一晚,陸懷征陪了一晚,兩人看了一晚的球賽。
淩晨回到房間,於好心疼不行,拍拍他冒著青渣的下巴頦兒,“我爸又拉著你談心了?”
陸懷征:“嗯,聊你媽的事兒。”
於好在他唇上親了親,“可憐。”
陸懷征在她唇邊偷了個香,拍拍她屁股就讓她出去了。
之後幾天,於國洋雷打不動,每天晚上七點,霍家門口準時報道,馮彥芝隻當他是個透明人,給忽視了個徹底,霍廷跟陸馨倒是每回都特彆熱情地給招呼,霍廷還開玩笑地說:“要不,您也搬進來住吧,反正這邊空房間還有很多。”
於國洋揮揮手,他哪拉得下這臉,反正就這麼耗著吧,看誰耗得過誰。
——
趙黛琳跟於好的婚禮在同一天。
婚禮的前夕,孫凱說隊裡幾個兄弟要幫他和陸懷征搞什麼告彆單身、正式步入婚姻的聚會,趙黛琳就跟於好約了去看電影,車開到半途接到向園的電話,“失戀了,求抱抱。”
趙黛琳把藍牙塞進耳朵裡,說:“來吧,中環影城,我倆看電影呢。”
兩人車剛停進地下車庫,向園就發定位來了,說自己已經到了。
“靠,你坐火箭啊。”趙黛琳邊罵邊鎖車門。
“我就在這附近。”
趙黛琳半開玩笑地說:“不會是在酒店吧,這附近就一個有名酒店。”
向園毫不避諱地說:“是啊,剛打完分手炮。”
趙黛琳又罵了句:“靠,你這丫頭夠野啊。”
向園收了電話,“不扯了,我去買票了。”
結果,等向園買完票,於好跟趙黛琳坐在候影廳聽向園控訴徐燕時的種種惡行時,陸懷征跟孫凱來了,兩人穿著便服,黑衣黑褲,高高大大的出現在電影院的時候,向園看著那兩人朝這邊過來,低低罵了句:“靠,你們沒說是情侶date啊!”
於好忙說:“你彆誤會,我們不知道他們要來。”
剛剛陸懷征問她在哪的時候,她還以為隻是隨口問問,沒想到人就過來了。
兩男人走到跟前,一人一邊,大喇喇地拉開自家媳婦身邊的椅子坐下,又同時拿起自家媳婦兒麵前的飲料喝了口氣,動作一致非常整齊。
看得三姑娘一楞一愣的。
於好拍拍陸懷征,“你不是說隊裡吃飯?”
陸懷征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轉頭看著於好,他百無聊賴地掀著胸前的T恤給自己煽風,“吃完了。”
於好:“不是吧,吃飯就吃這麼會兒?你們沒話題聊麼?”
陸懷征卻低頭打量於好的裙子,“沒什麼要聊的。”隨即又諷刺了句:“誰跟你們似的,參加個同學會喝到十一點。”
於好乖乖喝飲料,不說話了。
“你們看什麼?”孫凱問。
“《有一個地方隻有我們知道》。”
陸懷征站起來,準備去補票,“有什麼?”
“你最近記憶力不太好?”於好狐疑地看著他,“有一個地方隻有我們知道。”
“這什麼鬼名字。”
“……”
陸懷征買完票回來,屁股剛坐下不久,他兜裡的手機跟孫凱的手機幾乎是同時響起來,兩人都第一時間接起來。
等掛了電話,一回頭,眼神就變了,“臨時有任務要走了,你們看完早點回家。”陸懷征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於好白花花的大腿上,“晚上回去彆凍著。”
說完就走了,兩人沒乘電梯,而是直接順著扶梯風一樣往樓下跑,最後一級地時候,陸懷征直接手撐著扶梯身手矯健地翻了過去,看得一旁的行人捂著嘴尖叫。
“跑酷嗎?”
“帥死了。”
向園沉默地吸著吸管,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身旁兩位準新娘的神色。
“明天的婚禮,我還要參加嗎?”
於好跟趙黛琳一人抱著一杯飲料,看著那兩道如風一般的背影,鼓著臉異口同聲地說:“我反正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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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