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麼想溺死在這時光裡,把這美好的時光永遠凝固。
父母永不衰老,自己也永葆童真。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必須一路向前,碾壓命運,重鑄人生。
大哥白宗這一年已經讀到中學四年級的下半學期了。
在這個中學四年製的時期,他再有幾個月就畢業了。
白宗的學習成績比較差,也就在眼下這個要求不嚴的時代,能勉強拿個畢業證。
所以,高考的事跟他一點邊兒都不沾。
不光白宗這樣,白宗他們學校的同學們也好不到哪去,底子普遍很差。
有能力參加高考的,基本是百中無一二。
而77、78年是老三屆集中爆發的兩年,尤其78年。
77年剛恢複高考,還摻雜了許多政治因素。
很多學習成績好,但政治表現不突出,家庭成份也不大好的老三屆被黑掉了一大批。
78年,時代偉人傳達了精神“不重家庭出身,重在本人表現”、“分數麵前人人平等”。
所以,上一年被黑掉的老三屆卷土重來了。
同時,77年的高考複習時間隻有一個月,絕大多數人都沒能正常發揮自己的實力,而這一年漏網之魚們有更充足的複習時間了。
最重要的是,78年是老三屆們最後一次拚搏了。
老三屆中66年的高中生到78年已經30歲了,68年的初中生,比如像小倪那種也已經二十五歲了。
而從此以後,高考將有年齡上限了。
所以,78年根本就是老三屆們廝殺的戰場。
即便他們中有的人離開課堂已經有十幾年了,他們紮實的文化功底還是秒殺當下四年製的中學生們。
這麼看來,白客的二哥白賓真是幸運,他正好來年參加高考,到那時老三屆們基本煙消雲散了,他隻需要與同屆的學渣們比拚。
白宗畢業期還有幾個月,學校裡隻剩下準備高考的同學們了,其他同學就隔三差五到學校報個到。
白宗生日大,這一年年初就已經滿十六歲了,可以以一個成年人的身份參加工作了,更不妨當個領導。
春節剛過,白客就帶著白宗去見東山建築隊的建築工們。
建築工們休息了一個冬天,已經有些急吼吼的了,就等著白客哥倆幫他們把“新劇場”的活兒拿下。
30多名建築骨乾圍在一個大屋子裡跟白客交流。
白客自信滿滿地說道:“新劇場的活兒肯定沒問題。不過你們先前答應的事兒……”
“答應什麼事兒了?”
一時間,建築工們紛紛交頭接耳。
“當初你們在我家乾活兒的時候,曾經說過,如果我們哥倆幫你們攬活兒,就選我們當隊長。”
“還有這事兒?”建築工們一時議論紛紛。
有些建築工流露出輕蔑神色:“小屁孩兒也能當隊長?”
“確有這事!”一直在抽著煙袋鍋的一個爺們兒突然正色道。
這個50來歲的老爺們兒就是當初在白客他們家乾活兒的一個。
白客知道,他其實就是建築隊的隊長。
而且白客還知道,這位大叔的老爹就是當年狂懟首長的那位采石頭的闞大爺。
當初,闞大爺帶領村民在村口采石頭,一位首長坐著吉普車路過,想體察下民情,就下車搭訕,詢問闞大爺為何采石頭。
闞大爺老老實實說采石頭賣錢。
沒想到大義凜然的首長火了:“錢!錢!錢!你們就知道錢。”
闞大爺無奈地解釋說:“報告首長,俺們要是沒錢,腳上的鞋子爛掉了,都沒得換。”
“換它乾什麼,湊合著穿嘛。你看我腳上的鞋子,都穿了五六年了,不好好的嗎?”
“可首長,您看看您的車輪胎,都磨掉多少了。”
首長被闞大爺懟的啞口無言,隻好氣急敗壞地拉著警衛員:“走!回去查查他是什麼成份!”
老子英雄兒好漢。
闞大叔也同樣是個頂天立地,但又頭腦機敏的純爺們兒。
他剛一發話,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接著,他又悶頭抽了幾口煙,最後卷一卷煙袋鍋大聲道:“咱們東山的爺們兒說話算話!誰幫咱攬活兒,誰就來當咱們的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