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還有些困惑,等看到劉清濤和白宗用兩根手指夾起煙卷朝古德成點點頭時,瞬間就明白了。
兩夥劍拔弩張的人在一個話事兒人的斡旋下,瞬間就成好朋友了,就開始把酒言歡了。
那是影視劇裡演的。
現實生活中,兩夥有仇的人就算完全化解了仇恨,也隻是從仇人變成了熟人,不可能一步就蹦到稱兄道弟的程度。
更何況很多時候這種所謂仇恨的化解是在外力作用下的無奈之舉,隻有在後續的一段時間裡再沒結起新的仇恨時,這原來的仇恨才能真正化解掉。
所以,兩夥人化解完仇恨後,一定要後退半步,給彼此留一點餘地。
適當的禮貌、適當的友好就足夠了。
或許這隻是八十年代初,小縣城的道兒上人所具有的特殊禮節。
但這道理應該在任何年代任何地區都是相通的。
不光煙卷是扔過來的,點煙也是各點各的。
點著之後又用兩個手指夾著煙卷朝天指一下,意思是我開始抽了。
抽煙的時候下巴要略微內扣,吐煙圈的時候也朝向一側。
白客隻是有些困惑,眼下就這麼尷尬,一會兒吃飯的時候該怎麼辦。
剛這麼想了一下,小紅便拿著菜單兒過來了。
菜單兒是手寫的,雖然是高檔飯店,菜肴的種類也沒多少,一張16開的紙就寫滿了。
白宗和劉清濤象征性地舉起菜單看一看。
古德江看得認真又仔細,還小聲對古德成比劃著。
“你看這個,紅燒鯉魚……這個炸裡脊……”
一邊說著一邊咽口水。
古德成卻伸手按下了他的菜單然後抬頭對白宗和劉清濤說:“哥兒幾位,不好意思啊,我們家裡還有點事兒,得先走了。那個……”
劉清濤立刻從懷裡摸出一疊大團結放到古德成麵前。
“醫療費我們存在醫院裡,隨用隨結。這些是營養費,要是老三還缺點啥,隨時來找我們。”
“客氣了。”古德成嘴裡說著,伸手拿起那疊錢揣進懷裡了。
然後和古德江一起站起來。
這疊錢應該有500塊,頂熟練工人一年的工資。
或者說得形象點,頂鬨市區的半個小雜院。
所以,不敢說它是一筆巨款,也絕對是一大筆錢了。
古德成衝白宗和劉清濤拱一拱手:“兄弟先撤了!”
白宗、劉清濤一起站起來送他們,白客也連忙跟了過來。
古德成不停地說著:“留步,留步。”但還是任由白宗和劉清濤把他送到樓梯口。
白客收不住腳,差點跟著下了樓梯,劉清濤從後麵摟住了他。
這跟敬煙是一個道理。
咱們還不熟呢,彆太熱情了。
樓下,江濤跟古家兄弟寒暄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消失。
白客跟著白宗、劉清濤又坐回了座位上。
剛坐了一會兒,江濤蹬蹬上來了。
劉清濤和白宗連忙起身致謝。
江濤擺擺手,拖著椅子跟三個人緊挨著坐下來了。
劉清濤給江濤遞煙。
“哥,這次得虧你了。”
白宗則給江濤點煙。
江濤朝一旁吐了下煙圈,歎口氣。
“沒辦法,咱們乾個體的總避免不了碰到這些人。”
聽江濤的口氣,他好像並不是道兒上的人。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不然,一個四十多歲的人怎麼會乾起個體呢。
“能拿嘴解決的就拿嘴解決,不能用嘴解決的,就用錢。”
江濤介紹自己的經驗。
白宗歎口氣點點頭。
“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能動手。”
“對,對。”劉清濤也連連點頭。
白客以為江濤要開始批評老哥了,沒想到江濤卻表揚起老哥來。
“一旦惹著事兒了,一定不能怕事兒!不能認慫!不然啊,你就倒血兒黴了!他三天兩頭來折騰你,你這個買賣就等於給他乾的了。”
從橫眉冷對到握手言和;從劍拔弩張到敬煙敬茶。
白客感覺這段時間過得挺漫長的。
沒想到還不到一個小時。
眼下才四點不到。
所以,儘管江濤盛情挽留,白宗和劉清濤還是不肯留下來吃飯。
既然如此,江濤也不能強求。
白宗、劉清濤和白客一起走向樓梯時,江濤突然又想起什麼。
“對了,小白客,我有件事你幫我出出主意。”
“什麼事您儘管說!”
“我想再開一家飯店,可又不想成為資產階級。你有什麼辦法嗎?”
白客哈哈大笑:“您想合夥就明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