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張經理身上。
好,壓力現在給到了張經理這邊。
張經理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大家解釋:“我剛才出去透口氣,看到這兩個孩子在茶水間那裡玩,就順便把他們帶去數據中心轉了轉。”
“隻是——”
他話鋒一轉,重新變得嚴肅,“星星,你手裡的玩偶是什麼東西,叔叔根本就沒見過,你怎麼能說是叔叔送你的呢?”
他的身份是暴露了沒錯,辰光那麼多監控,他從頂樓把兩個孩子帶下去這件事情肯定瞞不住。
但他送玩偶的時候,角落裡可是沒有監控的!
而且他還提前準備了好些人證呢!
隻要他不承認,這玩偶就絕對不是他送的。
張經理甚至還裝得有點委屈。
“星星,叔叔好心好意陪你玩,你可不能把什麼都怪在叔叔頭上啊。”
沈星染捏了捏手裡的小豬佩奇,好奇地看張經理:“張叔叔,我說這玩偶是你送給我的,是希望在媽媽麵前幫你說說好話呀。
“你剛才陪我們玩得那麼辛苦,我想幫幫你難道不對嗎?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在怪你呢?”
她的語氣好無辜。
問的問題卻引人深思。
現場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就不對勁了。
沈輝文無奈地輕輕閉眼:“……”
早知道就不派姓張的這個憨憨了。
連個五歲的孩子都對付不了,一句話就被對方找到了漏洞。
廢物!
“啊……”
張經理本人也很尷尬。
沈令宜似笑非笑地看他:“看來,這U盤裡應該有點東西?”
她從沈星染手裡接過玩偶,遞給旁邊的萬盛強,“小強,來,你看看裡麵是什麼。”
萬盛強點點頭,接過U盤,插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
沈令宜回頭看一眼,發現大家都坐在座位上沒走,驚異地挑眉:“開了那麼久的會,大家都不需要中途休息嗎?”
大家紋絲不動,連連搖頭。
忙著吃瓜呢。
休息哪有吃瓜香!
萬盛強大概查看了一下內容,臉色微沉,對沈令宜解釋:“裡麵是一些客戶資料,需要保密的那種。”
他這會看向張經理的目光裡滿是寒霜。
坐在座位上的沈遠白微微眯眼,目光淩厲。
張經理:“……”
嘔吼。
怎麼劇情發展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
這會壓力怎麼還是全部在他身上?
沈令宜依然麵帶微笑:“張經理,解釋下吧,為什麼機密數據會出現在U盤裡?”
張經理的額頭默默流下冷汗:“那個……可能是員工們把數據拷出來處理的時候,不,不小心把U盤忘記在了桌子上?”
沈令宜又問:“那為什麼又會出現在我女兒手裡?”
張經理繼續狡辯:“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根本就沒注意到有這麼個玩偶啊。”
沈星染在旁邊再次強調:“玩偶是你送給我的。”
張經理抗爭到底:“我沒有!我當時站在旁邊,根本沒有靠近你!”
玩偶到底是沈星染自己拿的,還是張經理送給沈星染的,這可完全是兩碼事。
前者是意外,後者是預謀。
張經理再怎麼蠢,也拎得清這一點。
反正沒監控,他咬死了不承認!
他還專門給自己安排了人證呢:“不信的話,可以問問當時在場的其他人!”
沈星染不說話了,目光奇怪地看著他。
任小舟問沈星染:“要問嗎?”
是釣一條魚,還是釣一串魚?
等會他放出微型攝像頭拍到的畫麵,張經理和其他幫助做偽證的人都得噶。
在這種關鍵問題上,任小舟十分尊重沈星染的意見。
沈星染想了想。
說謊可不是什麼好事。
那些幫凶,今天能為了幫張經理脫罪而撒謊,明天就能為了其他的利益出賣辰光。
於是她點點頭,對張經理說:“好呀,請張叔叔把其他人叫來問問。”
張經理咳了咳,打了幾個電話,把自己安排好的人都叫了上來。
-
接到電話前,剛才被任小舟的話打擊到的社畜員工正躲在衛生間裡默默抹眼淚。
他不是P9……啊?!那是他不想嗎?
孩子都能去的地方,他居然去不了!
他為辰光犧牲了十年青春,臨到頭了連個總裁樓層都進不去!
想想就恨不得仰天長嘯!
大概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哭嚎,下一秒他就接到電話——張經理要他和其他幾個人去總裁樓層。
這次有專人在那裡給他們開門。
一聽說終於能去向往已久的總裁樓層,社畜員工興奮地蹦了起來。
他對著鏡子理了理發型,雄赳赳氣昂昂走出衛生間。
外麵已經有人在等——來的是萬盛強。
看見萬盛強,社畜員工和其他幾個“同夥”們交換了眼光,默契地什麼都沒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萬盛強也懶得問他們,直接把他們帶上電梯。
彆人趕著要去送死,他沒這個必要攔。
一行人來到總裁樓層。
社畜員工還沒來得及多欣賞一下五十樓的美麗風景,就被帶到了會議室裡。
一進去,看到高管們齊坐一堂,這陣勢讓他的腿有點發軟。
好家夥,除了開年會,平時哪裡能看到那麼多高管啊!
特彆是坐在中間的幾個總裁……
嗚嗚嗚,社畜的腿,微微發抖。
他看到沈輝文的時候,沈輝文微不可
見地衝他點點頭,目光裡帶著鼓勵。
社畜員工渾身一震,一下子就有了力量。
輝總這是在為他撐腰呢!
於是,在沈令宜問他們剛才的事情的時候,社畜員工毫不猶豫,第一個出麵撒謊:“我看到這玩偶放在桌上,星星的確是自己伸手去拿的,張經理當時在不遠處,完全沒注意到。”
哼!
叫這些小屁孩剛才打擊他吧?
他現在就要讓這些孩子們提前體驗下社會的黑暗。
小孩子就不該來辰光這種地方,這裡不適合他們。
還是回去找媽媽去吧!
社畜員工先開了這個口,其他員工們紛紛跟上,你一眼我一語地證實。
“對啊對啊,就是這樣。”
“我親眼看著這孩子自己去桌上拿的。”
“當時我還想勸她彆亂拿,但是星星很快就把玩偶裝自己包裡,我就沒來得及……”
“U盤?我們不知道這玩偶上掛著U盤啊。”
“就是就是,要是我們看到U盤,怎麼可能讓孩子拿走。”
他們表現得聲情並茂,甚至越說越過分了。
看大家都說得差不多,沈輝文淡淡開口,給這件事情下了定論:“好了,孩子肯定不是故意拿的,就是不小心。你們這些人守在旁邊看著,也不知道阻止一下。
“行了,這事就算這麼過去了,誰都不要再提。
“張經理,把U盤拿走,好好收起來,再出現這種事,我就要追究你的責任了。”
他嘴裡說的是追究張經理的責任,眼神卻是往沈令宜那邊看的。
他的話其實是直接給沈星染“定罪”了。
沈星染轉過頭,好奇地打量著這位看似慈祥的老爺爺。
就連五歲的孩子,都能聽出他話裡有話。
如果今天她和任小舟不是帶著攝像頭來的,這會該有多麼委屈,多麼難過啊。
她已經說了不是自己拿的,大魚叔叔和假慈祥爺爺卻好像沒聽到一樣,一口咬定是她做的。
生活不易,星星歎氣。
其他吃瓜的高管們看出來了,這哪是孩子亂拿東西的事,這根本就是兩大副總之間的鬥爭啊!
隻是——
拿個孩子做文章,沈輝文也太為老不尊了吧!
除了沈輝文的親信以外,其他高管們看沈輝文的眼光裡或多或少都帶上了輕蔑。
有個彆性子急的,都忍不住想開口替沈星染說兩句公道話。
不過大家都是人精,看旁邊的沈令宜一副氣定神閒、根本沒在生氣的表情,他們能猜到這事還有轉機。
與此同時,沈輝文和張經理的心裡也在打鼓。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份上,沈令宜的反應實在是太平靜了吧?
連一絲怒火都沒有,嘴角甚至還帶著淡淡笑意。
沈星染也沒哭沒鬨,隻是用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他們,仿
佛要透過他們的皮囊,看向靈魂的最深處。
沈輝文突然有點心裡沒底,沒再繼續說話。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沈星染想了想,主動走上前,找剛才作證的人一個個確認。
“張叔叔,你確定這個U盤是我主動拿的嗎?”
張經理的目光移向旁邊,不敢與她對視:“我當時注意力沒在你身上,沒看到你拿。但我肯定是沒給你的,我可是數據中心的主管,要是看到U盤,我絕對不可能讓你拿走。”
沈星染點點頭。
她又跑到社畜員工麵前。
“叔叔,你真的看見我主動拿了桌上的U盤嗎?”
社畜員工狠著心點頭:“看見了。”
他已經當了十年打工人了,憑借這次的作證,說不定他就能得到輝總的賞識,從此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良心?
良心算什麼?
又不能當飯吃!
沈星染點點頭,絲毫沒有因為他的話而難過。
媽媽說過,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
選擇說謊,也是一種選擇嘛。
隻是,錯誤的選擇,就要付出對應的代價。
就像做數學題,做錯了就會被扣分一樣。
她又分彆問了其他幾個作證的員工。
每個人都堅持自己的說法,都說是沈星染拿的玩偶。
最後,沈星染看向沈輝文,認真問:“輝爺爺,你也覺得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主動拿走桌上的U盤的?”
沈輝文微微一笑:“小丫頭,做錯了事情不可怕,不承認錯誤才可怕。這其實隻是一件小事,大人們都沒有怪你。”
看似在勸說,實際上不動聲色地坐實了沈星染的罪名。
沈星染好奇地歪頭,反問:“那說謊算不算做錯事呢?”
沈輝文沒想到還會被小丫頭反問。
他頓了頓,回答:“……當然。”
沈星染又問:“那不查清楚真相,就先入為主地給彆人定罪,算不算做錯事呢?”
沈輝文:“……”
他感覺小丫頭好像在內涵他。
不過都快七十的人了,他當然不會因為這一句話就動氣,笑嗬嗬回答:“當然。不過我的推斷都是基於事實,人證物證皆在——”
沈星染打斷他的話:“你說我是小孩子,做錯事了大人們也不怪我。那要是大人們做錯了事,你會包庇他們嗎?”
沈輝文臉上的笑容消失。
包庇……
這個詞可就有點嚴重了吧?
他皺眉,正要說些什麼。
一直沒開口的沈遠白先說:“星星,這裡是辰光,是一家嚴謹的公司。辰光有自己的製度。如果大人們做錯了事,就該得到對應的懲罰。在我這裡,沒有包庇,也不可能有包庇。”
他才是辰光的總裁,整個辰光,是他說了算。
就算沈輝文真的想包庇,也要看看他同不同意。
沈遠白都開了口,沈輝文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沈星染放心了。
她回頭看向任小舟,語氣溫軟:“小船哥哥,可以放證據了。”
任小舟回以彬彬有禮的微笑,對著她遙遙行了一個騎士禮:“好的,星星妹妹。”
他從包裡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在上麵點點點。
張經理、社畜員工和其他做證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證據?
兩個小孩手裡有證據?
難怪沈星染絲毫不慌張,還特意問了那麼多問題,做足了鋪墊。
他們不會真的有什麼證據吧?!
半分鐘後,會議室的投屏突然亮了起來。
在場的人投過去驚訝的目光。
任小舟微笑著解釋:“大家不用慌張,這隻是我用了一些小小的技術手段,暫時借用這塊投屏用一用。”
這種事對任小舟來說完全是小case。
下一秒,大家就看到張經理油膩的大臉出現在投屏上。
張經理沒想到能在投屏上看到自己的臉,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的手指緊緊攥緊,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
視頻裡,他手裡拿著一個小豬佩奇玩偶,熱情地往沈星染手裡塞。
一邊塞,他還一邊在說著什麼。
不過,視頻是靜音的,隻能看到他嘴皮子在動,聽不見聲音。
沈令宜轉頭去問任小舟:“視頻應該有聲音的吧?”
以任小舟的技術,不應該會錄下沒有聲音的視頻啊。
任小舟默了默:“沈阿姨,你想讓我把視頻聲音打開嗎?”
沈令宜不明所以:“有就打開啊。”
光看嘴型,看不出張經理在說什麼。
效果都打折扣了。
任小舟點點頭:“那你們先做好心理準備啊,那個……可能會有點吵。”
沈令宜:“?”
這還需要做心理準備?
張經理說話聲音又不大,能有多吵?
隻見任小舟的手指在平板上點點點,打開了音量鍵。
與此同時,一個殺豬一般的嚎叫聲從音響裡傳了出來。
“啊啊啊星星彆接啊!你好好看看小豬佩奇腦袋上掛著什麼?!趕緊丟回去,丟到這個惡心男的臉上!
“這個小豬佩奇的頭上掛著一個小U盤啊!還是偽裝得很像裝飾的小U盤!
“裡麵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星星,你快丟回去啊!”
這嚎叫聲實在是太大,大到根本聽不清楚張經理說了什麼。
沈令宜渾身一震:“……”
好家夥,真吵!
她愣了好幾秒,才勉強分辨出來這殺豬一般的嚎叫聲來自於沈遠墨。
嘖,沈遠墨真吵。
會議室的其他人也都皺起眉
。
作為有禮貌的成年人,他們都按捺住了,隻在心裡默默嫌棄。
張經理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看向沈輝文,眼神裡滿是求助。
沈輝文麵沉如水。
看來,這兩個孩子不但拍了視頻,而且視頻背後還有彆人在實時觀看。
聽這個聲音,大概是沈遠墨吧。
隻是不知道除了沈遠墨,還有沒有彆人。
張經理算計沈星染的全過程,都在彆人的眼皮子底下。
這次可真是……
又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