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現世·一(2 / 2)

“感謝您的惠顧。”

我覺得鬆本先生的眼光不太好,但我覺得他遲早會清醒過來。

所以我什麼都沒做,隻

是儘職地扮演著應侍生的身份,一動不動地守在我的崗位上。

“你是「難攻不破」的大阪城嗎?”洋子似敬畏、似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在銀行工作的高材生哪裡不好了?”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我隻是不打算結婚而已。”

眼見洋子還有要八卦下去的勢頭,我捏住她的嘴:“因為大阪城不需要結婚。”

洋子瞪著眼睛看我,我鬆開手,她冒出一聲小小的嘀咕:“……可最後不還是陷落了嘛。”

“……洋子,你約會要遲到了。”

她立刻跳起來,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嗖地一下就沒了人影。

傍晚時分,雨勢漸弱。

街燈亮起,朦朦朧朧的光輝氤氳在水霧裡,好像浮在海麵的一彎月亮。

外麵的世界水霧蒙蒙,咖啡館內彌漫著暖色的燈光。

留聲機換了一首曲子,歌聲沙啞柔曼。我端著客人點的黑咖啡回到大廳時,發現靠窗的座位多了一家三口的身影。

背對著我的女性穿著優雅的洋裝,耳垂綴著潔白的珍珠,烏發鬆鬆挽起,戴著如今最流行的圓帽,帽簷彆著淡紫色的花。

“我想喝咖啡。”

坐在母親身邊的小姑娘鼓起臉頰。

“不行哦。”優雅的女性輕輕點了點女兒的鼻尖,“你今天隻能喝果汁。”

說著,她抬起頭,朝坐在對麵的男人微笑道:“對吧,月彥先生?”

紅梅般色澤豔麗的眼眸微彎,那個男人露出溫和的笑容,輕聲對那個小姑娘說:

“麗小姐說的沒錯,你現在還不能喝咖啡,今天就先忍耐一下。”

小姑娘有些不開心地盯著桌子上的紋理,被喚作月彥先生的男人始終和顏悅色,表情沒有半分不耐。

——產屋敷耀哉知道他千年的宿敵今天光臨了他名下的咖啡館嗎?

很可惜,他並不知道。

至於我是怎麼認出了擬態成他人模樣的前未婚夫——不知道,靠直覺。

有些人就算化成灰,你也能一眼就認出來。

……當然了,女裝的時候不算。

我放下另一位客人的黑咖啡,轉身走進後廚。

正巧廚房裡沒有什麼人,我靠著牆壁站了一會兒,外麵的雨聲已經小得幾乎聽不見了。

廚房連著後門,我可

以現在就跑出去。

我可以現在就再也不回來。

“阿朝?”

輕輕敲門的聲音傳來,兩鬢斑白的店長有些擔心地看著我,“你今晚需要休假嗎?”

“……不。”我聽見自己說,“我沒事。”

我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非常平靜地走了回去。

咖啡館的大廳當然還是原來的模樣。

光可鑒人的木地板,皮質的沙發椅,優雅精細的銅製吊燈,一切都擺在我熟悉的位置。

這是我工作了五年的地方。這是我自己選擇的生活。

我回到工作的崗位上,那位客人正好享用完咖啡,正望著窗外的雨色出神。

“您好,”我像往常一般微笑著,“這是您的賬單。”

我不會逃跑。

隻是外貌和以前相似而已。

光憑外貌,又有誰能證明我是千年前就應死去之人?

一聲脆響,不遠處傳來瓷器驟然碎裂的聲音。

“天啊,月彥先生,你沒事吧?”

椅子被匆匆拉開,坐在窗邊的小姑娘被嚇得哭了起來。

“請稍等一下。”

我對那位客人說完,轉身走向動靜的來源。

滾燙的茶水沿著木桌滴滴答答落下來,瓷器的碎片濺了一地,場麵一片狼藉。

“需要包紮一下嗎?”這麼詢問時,我抬起頭,正好和鬼舞辻無慘對上視線。

先前還笑意溫和的人,表情仿佛出現了無法彌補的裂縫。他死死盯著我,紅色的眼瞳像蛇一樣豎起,但那副可怖的模樣可不能讓身邊的人類看到,於是他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無比虛偽而僵硬的笑。

“那就麻煩你了。”

這句話他說得極慢,落在我臉上的視線仿佛要將什麼東西扯下來撕碎,但又礙於周邊的人在場,不得不隱藏起那份噬人的目光。

他目前還不能確定我是誰。

因為他隻是坐在那裡,昂貴的西服被滾燙的茶水毀得一塌糊塗。他一聲不吭地看著我替他包紮好被碎片割傷的手指,近乎可笑地替他纏上紗布。他可能故意延緩了傷口複原的速度,免得周圍的人類起疑。

“真的十分抱歉。”

我放下手,像所有的應侍生會做的那樣,向客人致上最誠摯的歉意:“希望您不會把這次的事放在心上。”

“不,”無慘輕聲說,“當然不會。”

陰紅的眼眸微彎,他露出看似和顏悅色,實則令人脊背生寒的笑。

“我會常來的。”

我不打算躲藏一輩子。

我絕不會逃跑。

“那麼,”我微微彎腰,“歡迎您下次光臨。”

我想,我得給產屋敷耀哉寫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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