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好清粥小菜,吳氏解了圍裙,坐到楊彩芽下首。
抬眼窺了眼楊彩芽的神色,語氣有些猶豫有些憤懣,“我剛才回來,在村口遇上了王媒婆。瞧著應該是剛從鎮上回來,瞧見我,跟個沒事人似的。臉上沒有半點心虛慚愧,吊著眼角笑了笑就走過去了。倒好似這理虧的不是她,是我們似的!”
“小姐,我看著她那樣子,真擔心她是去彆處禍害人去了。我們真就不管了?”
楊彩芽聞言目光閃了閃。
聽到鎮上兩個字,隻覺得身上揣著的那兩個荷包重若千斤,麵上卻不動聲色,看了翠花一眼。
“娘,小姐心裡有底。劉家的親事雖然蹊蹺,也就是我們自己知道,沒憑沒據的,現在也拿王媒婆沒辦法。隻要她不在村裡作怪,且先忍她幾天。”
翠花留了半句話沒說。
這事還牽扯到白叔媳婦柳氏,出了事柳氏麵都不露,白叔又還沒回來。礙著白叔的臉麵,王媒婆的事現在還不好說開。
小姐隻交待她安心,自有後招對付王媒婆。
翠花對楊彩芽是又忠心又敬佩,得了楊彩芽的囑咐,見自家老娘不甘擔憂,便說了幾句話安撫。
吳氏聽翠花這麼說,便也不再多說,轉口問起她們去集市的事來。
“白糖兩斤三十文錢,鹽兩斤四十五文錢,白醋四斤七十文錢,兩大包辣椒五十四文錢。油紙買了兩刀四十文錢,裁成小塊能有好幾百張。五口菜缸張大叔給撿了好的買,一口十文錢,一共五十文錢。”用過午飯,翠花將今天去鎮上的花費算給吳氏聽,“這樣一共用了二百八十九文錢。”
吳氏邊聽邊點頭,算著和村口雜貨鋪的差不了多少,知道閨女沒被鎮上的人坑,微微放心,視線落在翠花記賬的本子上,狐疑看了幾眼,忽然叫起來,“哎喲,你這丫頭,怎麼拿了小姐的書來記賬!”
楊彩芽坐在邊上喝藥,聞言嘴角抽了抽。
四姨娘對楊七娘可謂是用心良苦,剛來“彆院”時手頭還算寬裕,便時常打發白叔去鎮上買書回來,等到楊七娘四歲便教她讀書認字。
除了練字的字帖,就是《女誡》、《女訓》這種女四書類的閨閣讀物,要麼便是佛文經書,力求將楊七娘教成謙良恭順的大家閨秀。
結果楊七娘被教得過於謙恭了,簡直說得上是軟弱,護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吳氏和翠花。
這些東西到了楊彩芽手裡,翻了兩頁,看得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去了,大手一揮,和翠花一起,直接把那幾本沒用的書拆了,用針線重新縫了做成冊子,背麵用來寫字。
“小姐說了,這些書她都能背下來,看不看無所謂。”翠花不以為意,細心記著帳,“還有藥錢,先抓了十服藥,用的中等藥材,花了二兩又四百三十文錢。”
吳氏聽是楊彩芽的主意,臉上雖心疼卻沒再多說,“扣了這些,家裡還剩下七兩二百八十文錢。還夠再抓兩次藥的。”
真是不能生病,這藥錢太貴了。
得快點把身體養好。
楊彩芽仰頭將湯藥一飲而儘,伸手指了指內室。
翠花便收起賬本,將錢數給吳氏收好,服侍楊彩芽去內室午休。
隨後跟著吳氏一道去了後院菜地,將家裡剩下的蘿卜摘了搬進廚房。
下午小紅會過來幫忙,吳氏卻是不放心幾個孩子拿刀,隻讓翠花打了水在一旁洗蘿卜,自己操刀削皮切條。
聽著廚房隱約傳來的動靜,楊彩芽起身靠坐在床頭,將懷裡和袖子裡的兩個荷包拿了出來。
先看了袖子裡裝的那個,荷包很新,靛青色的織錦緞麵沒有繡任何花樣,裡頭裝著六塊碎銀子,個頭都比王媒婆拿來的大,一塊應該不止一兩,少說總共有十幾兩。
那個被喚作展之的人可真夠大方的!
隻是楊彩芽臉上卻毫無喜色,視線落到了另一個荷包上。
墨綠色的緞麵上繡著幾支翠竹,麵料看著有些年頭了,也許是常年帶在身上的關係,磨損得有些發舊,翠竹上有些絲線已經露了線頭。
楊彩芽隔著荷包,隻用手捏了捏。
感覺出是個圓柱形的硬塊,圓柱隻有一端摸著有些凹凸不平。
腦中不禁又閃過那人抵著自己脖頸的那把刀,還有那雙寒氣迸射的雙眼。
那人一身沒有任何裝飾的短打勁裝,並不起眼,若是尋常人見了,隻當是哪家的護院,或是走鏢的。
隻是……如果她沒有認錯的話,那把刀並非尋常兵器。
繡春刀。
楊彩芽雙眼微眯,額頭又冒出一層細汗。
隻有錦衣衛才佩戴繡春刀。
隻是不知道她現在所處的這個大訊朝,錦衣衛是個什麼名聲。
看那人和同伴行蹤詭秘,身上還帶了血跡,隻怕這大訊朝的錦衣衛,做的也都是些令人聞風散膽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