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去套車,親自跑一趟五十裡東山頭,把劉家給的聘禮和東西都退回去,把這事跟他家掰扯清楚,往後和我們家無關。”王老頭再次開口,聲音疲憊乾啞,“劉家要是有臉鬨,你就說我的話,以後我見他們家的人一次,就趕一次。”
王媒婆猛的抬起頭來,見大兒子應下,一言不發的杵在自己跟前,轉頭偷窺一眼自家男人的黑臉,到底不敢再說什麼,心不甘情不願的從炕頭櫃子裡數出銀錢,又添上自己的體己,才把數量湊齊整。
看著大兒子拎著包袱,毫不猶豫的轉身走了,王媒婆隻覺得心都在滴血。
“老二去地裡,想想……想想法子,和村裡人描補兩句,就說這事家裡不知情,也是被蒙騙的。”王老頭好似一下老了十歲,下炕套鞋,交待道,“我去村長裡正家走走,把這事說清楚。你在家守著,有人問起來……你多擔待著點,把話說好聽些。”後麵卻是交待小兒子的。
說完看也不看王媒婆,和二兒子一道出了門。
王媒婆咬著牙,抽噎幾聲,見小兒子仍是垂著頭不看自己,搬了張板凳坐在門口,還真將自己當犯人似的看守起來。
王媒婆心頭火起,卻是理虧,忍了忍才沒說小兒子,卻也不抹淚,轉頭衝著外頭廂房罵道,“一個兩個死去哪兒了!是想讓老娘疼死還是渴死?!我個老天拔地賺錢給你們老的小的花用,到頭來還要我來伺候你們,給你們乾活不成!”
卻是隻能把氣撒在兒媳婦身上。
見小兒子脊背一僵,仍是不理不動,王媒婆的罵聲更高更凶,直飄過了厚厚土牆。
不說老王家外頭的圍觀群眾,直熱鬨了近一個時辰才散,這頭吳氏踩著點,出了方舉人家,先去曹家接了翠花一道,往家裡去。
“話我都照彩芽交待的,說了出去。”吳氏低聲和翠花交待,“方舉人家的下人裡也有官裡村的,想來用過午飯,這話就傳開了。你下午去你權嬸子那兒做活,要是有人問起,你也彆多說什麼。彩芽說的對,咱們是受害者,沉默就是最好的證據。”
即便不用楊彩芽和吳氏交待,翠花的委屈也不用裝。
自從昨日得知真相,知道自己險些就被人賣了去守活寡,翠花就一直蔫蔫的。
她也不需火上澆油,這幅模樣就是最好的反擊。
翠花默然點頭。
吳氏暗歎幾聲,紅著眼摸了摸翠花的小腦袋,挑著小路走,根本不屑路過老王家。
果然如吳氏所說,等她下午繞著地往方舉人家上工時,已有人或看著她麵露同情,或上前搭話,旁敲側擊的求證。
待看到吳氏欲言又止,紅著眼不停對安慰自己的人含糊道謝時,已有那性子爽直的媳婦子罵開來,跟地裡招呼了一聲,就三兩做對直奔老王家。
而翠花剛進權嬸子家門,院子裡做活的同齡小姐妹們便齊刷刷看過來,靜了一瞬,隨即紛紛起身湧到翠花身邊,卻又得了家裡大人交待,不好直言安慰,隻是沉默的圍著翠花,眼含同情和怒氣。
曹家嬸子權氏走下上房樓梯,笑著招呼小姑娘們散開,拉著翠花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你要是心裡難受,下午就歇半天?你的那份漿洗衣物,嬸子給你留著,不急。”
翠花抬起頭來,視線掃過院內。
小姐妹們安慰鼓勵的笑臉,權氏柔和的神情,漸漸在眼中模糊一片。
楊家牆外,似乎隱隱傳來越來越大的喧鬨聲。
楊彩芽不為所動,正在準備下午要給大郎臨的字帖。
用午飯時,翠花便將村裡的情況簡單跟她說過。
這會兒,吳氏在方舉人家說的話應該已經傳開,外頭會這樣熱鬨並不意外。
楊家雖不是村裡人,但誰會分不清遠水近火?
這次是楊家,下一次誰能保證不會落在自家頭上?
早上事情剛出時,村裡人更多的是鄙視不屑不恥,現在卻是和楊家同仇敵愾的憤怒。
可憐王大爺,村長裡正那兒隻怕要多跑幾趟了。
楊彩芽想著,嘴角勾起冷笑。
手中字帖剛放好,就聽院內有腳步聲。
楊彩芽轉頭一看,卻是大郎邁著小短腿急急跑進來,滿頭滿臉的汗。
“彩芽姐姐,我娘和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