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綠蔭掩蓋的無人小路已是一片雪白,枝葉被積雪壓得彎出各式弧度。細雪紛揚飄落疊加,枝葉承受不住重壓,待厚雪撲簌簌掉落一些,便又顫巍巍彈回原位。
曹卓一身灰湖綠棉袍站在白綠相間的小路旁,正張著大手,自娛自樂的或抓或擋那些掉落的雪塊玩。
動作靈敏,行為卻有些幼稚。偏偏長身玉立,覆著淡淡陽光的身影襯得眼前雪景說不出的怡然幽閒。
楊彩芽隻覺得連日的紛擾思緒消散大半,遠遠看見便不自覺露出笑容,小跑上前,抬手扯下曹卓身側的一叢枝葉,笑道,“怎麼突然來找我?不用帶著大郎讀書寫字了?”
枝葉上的積雪立時落得曹卓滿頭滿臉,引發楊彩芽得逞的低笑。
曹卓臉上揚起的笑容卻絲毫不見狼狽,語氣雀躍,“大郎跟著張四郎去河麵溜冰了。彩芽,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保準比結冰的河麵還好玩。”
這孩子不是手腳利落得很麼,怎麼躲都不躲?
看著曹卓任由自己惡作劇的乖覺模樣,楊彩芽眼中笑意就添了分柔軟,有些愧疚的吐吐舌頭,忙墊腳替曹卓拍掉頭上肩上的殘雪,嘟奴一句“怎麼也不知道躲開?”,又故作好奇捧曹卓的場,“什麼好地方?除了山風湖,你還有其他秘密玩耍的地方不成?”
“恩,就在基頭山頂,連大郎都沒去過。”曹卓眼睛果然亮了起來,高大的身形微彎,傾近楊彩芽的高度,老老實實的任她幫自己拍雪,低沉愉悅的嗓音幾乎是貼著楊彩芽耳旁響起的,“那裡有一塊凸出山體的巨大岩石,又高又平整,可以望見好遠的山頭。初雪剛下的時候我就想帶你去看雪景,隻是雪勢太大,今天雪小了些,我就趕緊來找你了。”
說著半垂的臉微轉,麵對楊彩芽的側臉,語氣認真,“為什麼要躲開?隻要你覺得開心,就是把我埋成雪人我也願意。”
曹卓身上特有的青草冷香,就混雜著說話間嗬出的白氣撲麵而來。
楊彩芽眼睫快速煽了幾下,最後這句若是出自尋常男子口中,便是十足曖昧情話的呢噥低語落在耳中,讓她的側臉耳根都不自覺的有些發熱。
偏頭對上曹卓真摯純淨的雙眸,楊彩芽心口一跳,暗罵自己自作多情,手下動作加快,重重拍下曹卓肩頭最後一抹白雪,退開身抬腳就往前走,“真有你說的那麼好?那咱們快些去。”
“好,我帶你走山上的捷徑,不用兩刻鐘就能到那兒。”曹卓忙快步跟上,有些疑惑的看了楊彩芽兩眼,“彩芽,你的臉和耳朵好紅,你很熱嗎?今年這天氣,連我這個習武的人都覺得冷。”
楊彩芽翻著白眼望天,難道要她解釋是因為曹卓這個美色當前,她一時定力不足才臉紅的?
她可丟不起這個老臉!
楊彩芽越想臉越紅,乾脆當做沒聽見,拽著曹卓就大步往基頭山跑去。
大雪封山,彆說人影,連隻飛鳥都沒有。
楊彩芽跟著曹卓七拐八繞在捷徑小路中穿梭,才爬到一半,楊彩芽已經在心中忍不住吐槽:恐怕曹卓想帶大郎來都難!她已經累得出了身熱汗,越往高處空氣越稀薄冷冽,大郎那小身板根本扛不住。兩刻鐘能到是對長手長腳身強力壯的曹卓而言,她就是手腳並用也得花半個時辰。
楊彩芽抹了把熱汗,死死抓住曹卓的衣角借力,隻差沒吐著舌頭喘氣。
走在側前方的曹卓僵直著身形,轉頭看了累得腳步沉重的楊彩芽好幾眼,又是心疼又是糾結,內心天人交戰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氣停下來,俊臉泛起兩團紅暈,低垂著眼簾根本不敢看楊彩芽,“彩芽,你,你要是走不動了,我,我背你吧?這裡沒人,不會有人看到的……”
被人看到又怎麼樣?
這種程度的身體接觸對她這個現代靈魂來說,根本無傷大雅。
何況現在的她隻是個沒留頭的小女孩,還不用太在意男女大防。
楊彩芽也不點破曹卓的顧慮,歡呼一聲,頓時生出股力氣,腳一蹬就往曹卓背上跳,雙手勾著曹卓的脖子,愜意的趴在他肩頭喟歎一聲:有個強健的人肉馬車代步,真是省事省力啊!
曹卓的身形更僵直了幾分,長臂小心穿過楊彩芽的膝蓋窩,力道極輕的護著她不往下掉,腳步不自覺越來越快。
楊彩芽察覺曹卓的緊張,身子往上顛了顛,雙腿夾緊曹卓的腰側,偏頭拐彎抹角的開導曹卓,“阿卓,你知不知道一句話?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隻要保持本心清者自清,就不用太在意世俗的標準和眼光。我們是有著共同秘密的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我們之間不用太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