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彩芽壓下臉上喜色,忙倒茶遞手巾請人上炕,自己移到炕桌裡麵,不動聲色將小冊子上的報價翻過一頁。
王大夫抱拳和黃大掌櫃寒暄,視線落在站在一旁的夥計手中沉甸甸的包裹上,暗自苦笑:楊家釀了稀罕的好酒,多尋幾條銷路不奇怪。卻沒想到自己不早不晚,偏偏和這難得親自露麵談生意的黃大掌櫃碰到了一起。雲來酒樓有多風光勢大,其幕後東家有多少種令人忌憚的猜測,這些他也有所耳聞。他雖不怕,卻也不想為了賺錢惹雲來酒樓的眼。看來這生意他隻能做下這第一筆。
黃大掌櫃也掃了眼王大夫身旁的包裹,眼中精光微閃,笑得十分客氣,“早前得了楊姑娘一罐好酒,今日登門是為了買酒的事。想來王大夫也是一樣?”
楊彩芽和王大夫聞言心中一動:這是打探過楊家和葡萄酒的事,不僅知道王大夫和楊家的關係,更知道楊家也送了酒給王大夫。
打探消息加大軍過境,耽擱到現在才上門,害她白擔心了這麼久!
準備得可夠謹慎周全的,她不好好宰他們一頓,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用心?
楊彩芽心中得意的笑,埋頭寫字。
王大夫笑著接口,“黃大掌櫃好‘眼力’!我剛訂下三百斤葡萄酒。”又若有所指的緩聲說道,“算是我幫扶舊人的一點心意。黃大掌櫃既然也想做這生意,往後我就放心了。楊姑娘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少不得厚臉皮端個長輩的架子,請黃大掌櫃多幫襯楊家。”
舊人是指楊家過世的那位四姨娘?既是心意,又提往後,這是打算拿了這三百斤之後就放手不做了?
有七爺和沈爺的交待,這筆生意他自然沒有讓彆人插手的分。
這王大夫話說的如此識相,他雖不用顧忌一個太醫背景,卻也不想憑白和人過不去,何況這人還對楊家有恩。
黃大掌櫃想到此處,笑得更加客氣,“好說。楊姑娘送了筆好生意上門,在商言商,不敢說幫襯,互惠互利是一定的。”又抱拳恭賀,“聽說王大夫不日就要入太醫院。相請不如偶遇,回鎮上我設宴款待王大夫,還望王大夫賞臉。至於這酒水生意,王大夫若是有興趣,雲來酒樓總店供酒的鋪子裡,正好有一家要盤出去的,我就順水推舟拿來做給王大夫的賀禮,王大夫可彆嫌棄。”
雲來酒樓總店的供酒鋪子,每月進項可是相當可觀。
這算是變相的補償?
不給是本分,給是情分。
這黃大掌櫃做生意的手段,人情世故的練達,果然名不虛傳。
王大夫心中讚歎,由衷笑道,“我就厚顏收下黃大掌櫃的好意。否則豈不是辜負您對楊家的關照,多謝黃大掌櫃的‘幫襯’了。”
正是這個理!
要是和那啞巴沒關係的外人,他也不必如此費心——這王大夫也是個識趣的,黃大掌櫃笑嗬嗬的轉頭看向楊彩芽,“不知這酒還有多少?楊姑娘出價多少?”
楊彩芽聽出王大夫的退讓之意,略一想也明白王大夫的顧忌,原本還想著有沒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聽到這裡放下心來:這樣也算皆大歡喜。聞言豪爽的把小冊子往黃大掌櫃跟前一拍,笑得胸有成竹。
黃大掌櫃被她這笑激得眼皮一跳。
一旁夥計已經拿起小冊子念道,“我家要留幾缸。扣掉王大夫的三百斤,還有六百斤能賣給黃大掌櫃。如今西北戰事一起,這西域進來的東西,彆說葡萄酒,就是那些藥材布料價格都翻了一番。不到戰事平定商路恢複往常的管製,這價格都落不回去。我這酒按照市價加一成多一點,一斤四錢,酒缸成本價不變二十文一個。黃大掌櫃要多少斤?”
王大夫忙端起杯子低頭喝茶,遮去嘴邊的笑意:他刻意留下不走,就是怕楊彩芽和黃大掌櫃談生意吃虧。如今聽來,人小姑娘心裡精的很,還不知道誰吃虧呢。
黃大掌櫃果然一愣,頓了片刻才哈哈大笑起來,“楊姑娘不僅見多識廣,還算得一手好賬!楊姑娘話說的爽快,我也不和姑娘打馬虎眼,就按姑娘說的價錢,這六百斤我都要了。”
楊彩芽笑得受之無愧:您都說在商言商了,還跟您客氣乾什麼?
黃大掌櫃笑得滿臉精光,“這生意雲來酒樓打算長久做下去,我還得跟楊姑娘提幾個條件。”
楊彩芽毫不意外的點頭:應得這麼痛快,果然是有後手。
王大夫也來了興趣,放下茶杯,靜等黃大掌櫃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