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春日晴空下,高牆綠瓦內隱隱傳出時起時落的人聲。
視野內楊府的院牆越靠近越顯高大,不遠處的角門有小廝聽到車馬駛近的動靜,邊朝後擺手喊話邊慢悠悠的迎出幾步,前頭馬車就傳來婆子討好的笑語,大郎撅著嘴哼了一聲,放下車窗簾不再往外看,伸著小短手推柳氏,“娘,好像到了。”
柳氏一個激靈醒過來,睡得七葷八素的腦子半晌才緩過勁兒,胡亂抹了把嘴角,忙拉著大郎坐到中間,交待他乖乖等著,擼起袖子就往外鑽。
正跟著馬車減速的白叔瞥見柳氏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低聲提醒道,“你這副樣子是要去打架還是怎麼著?還不收拾收拾坐好!”
柳氏一愣,看著前頭粗使婆子跳下馬車,扭著肥背圓腰和小廝寒暄,才回過神來,抬手扶正睡歪的發髻,嘿嘿乾笑,“放心,我記著呢。剛才是一時迷糊,一時迷糊。”說著放下卷起的袖子,臉上已換了副好奇緊張的神色。
白叔把騾車停靠在角門邊上的牆根下,便帶著柳氏跟上粗使婆子,招呼一聲“孩子留著看車,我送七小姐進去,順帶讓我婆娘給二夫人磕個頭”,就快步緊跟著馬車。
這一路上也沒見你們對七小姐多好!到了地兒了,就想著搶頭功不成?
粗使婆子心中冷哼,擠開柳氏,也緊緊跟著馬車。
角門卸下的門檻哢噠一聲重新裝好,看門的小廝不過瞥了眼進去的人車,就繼續靠著門打瞌睡,全然對府裡接回個庶出小姐毫不在意。
馬車還未駛到二門前,就見一位管事媽媽打扮的婦人領著兩個丫環跨出二門,在影壁前攔住了馬車,命令道,“不用再往裡送了,就在這兒下車吧。”
見是和自己常打交道的餘媽媽——二夫人身邊的心腹管事媽媽。
白叔忙上前見禮,“怎麼麻煩餘媽媽親自來迎了。七小姐和奶娘丫環我都安全送來了。”
粗使婆子一聽就不樂意了,剛上前一步要搶功勞,餘媽媽已經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衝身邊丫環交待道,“人都帶去前頭花廳等著,二夫人午歇醒了就過來見人。好好招待著。”又指著粗使婆子,“你跟我去二夫人那兒等著回話。”
說完卻是不動,看著吳氏和翠花扶著“嬌弱”的楊彩芽下車,目光在楊彩芽低垂的臉上一頓,才轉身離開。
粗使婆子斜著眼睛得意的看了白叔一眼,就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帶路的丫環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默然領著眾人走向前院花廳。
嘖嘖,見自己名下的庶出女兒不在後院見,卻放到接待外客的前院花廳?
這特麼都過了午歇的點了,還要故意晾晾她們?
這下馬威好無趣。
楊彩芽連白眼都懶得翻了,頭卻更垂低了幾分,縮頭縮腦的跟在丫環身後。
那丫環上好茶水,見楊彩芽束手束腳不敢坐,吳氏和翠花又是著急又是怕丟臉的低聲勸慰著,白叔和柳氏老神在在的砸吧嘴喝茶,卻是暗暗翻了個白眼,退出花廳守在門外,原先對這位啞巴棄女的好奇變成了嗤笑,百無聊賴的站著等主子過來。
===
二夫人撩著茶蓋,吹著熱茶眼皮都不抬一下,緩聲問道,“這趟可還順利?”
粗使婆子忙搓著手笑道,“順利,順利!您是還沒見著,七小姐主仆那副模樣,可真是寒磣,老奴都沒敢讓她們在門外下車,省的給外人看見了丟咱們府裡的臉!還是餘媽媽想的周到,也沒讓七小姐她們進這後院來,省的給彆的房頭看見,更是丟二夫人您的臉!”
餘媽媽見二夫人不說話,便皺眉喝斥道,“問你接人的事兒,你扯這些沒用的乾什麼!”
“接人也順利!順利!那處沒人打理的彆院,老奴都不用進去看,門口瞥一眼就知道,以前什麼模樣,如今還是什麼模樣。”粗使婆子忙收起嬉皮笑臉,恭聲答道,“老奴看著聽著,那官裡村的人都不知道他們的來頭。瞅著都是看熱鬨的,沒人和他們多說一句話。白叔倒也算是儘職儘守,這一路上隻念著二夫人的好,和七小姐主仆也不熱絡。”
二夫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掖著娟帕按了按嘴角。
餘媽媽就接口道,“你也彆說起白叔就語氣泛酸,這接人的功勞少不了你的。路上打點的銀子有剩的就留著吧,自己下去領賞,這兒沒你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