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月影朦朦
月光疏朗,夏夜晚風吹過,樹葉發出一陣沙沙輕響。
楊彩芽看著車窗外靜謐夜色,心中疑惑。
身下馬車一震停了下來。
楊彩芽探身出車廂,語氣難掩意外,“五裡村?”
曹卓笑著點點頭,翻身下馬。
“那地方馬車進不去,你下來換馬。”曹卓輕撫山風鬢毛,整了整山風背上馬鞍。
說罷長臂一伸,指節分明的大掌攤在楊彩芽身前。
馬車停在五裡村村口大槐樹下,放眼望去整座村莊隱沒在沉沉夜色下,隻有遠處幾家院落有微弱的燈光,偶爾不知從哪家土牆後傳來幾聲狗吠。
村裡的人大概都去鎮上遊玩過節,彆說有人影,連人聲都沒有。
楊彩芽見四周無人,又有曹卓這個五感清明的習武之人在,便放下顧忌,搭上曹卓的大掌,借力跳下馬車。
掌中小手細嫩柔滑,軟若無骨。
曹卓大掌微微用力一握,不等楊彩芽落地,另一隻手已托著她的腰背,雙臂向上一帶調轉個方向,轉眼就將楊彩芽托抱到馬背上。
馬背上傳來一聲低呼,楊彩芽一時不防,被曹卓這突然舉動唬得心口猛跳,忙抽出被他緊握的手牢牢捉住馬鞍,等穩住身形,眼前變換的景象再次清晰起來,忍不住的瞪了曹卓一眼。
身下山風“突突”打著鼻響,在這了無人際的村口樹下顯得十分突兀。
曹卓卻低聲笑起來,對楊彩芽那一瞪眼非但不以為杵,反而覺得那雙瞪著他的桃花眼似嬌似嗔,在月色映襯下燦若星辰。
體內不時湧現的躁意似乎因著這一眼,愈加明晰愈加重。
曹卓眉頭微蹙晃了晃腦袋,耳邊傳來一道略帶猶豫的關切話語,“阿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曹卓眉頭鬆開,細細體味下發現那股躁意轉瞬不見,隻當是錯覺,笑著安撫道,“彆擔心,自從我的病大好之後,去年最冷的時候舊疾都沒複發,娘備下的驅寒湯藥一副都沒吃過。今天不過喝多了點酒,不礙事。”
一麵說,一麵托著楊彩芽腰背的大手已經覆上她嬌小素手,手把手讓她抓好韁繩,語帶揶揄,“你看我現在臉上連酒暈都退得一乾二淨了,怎麼會有事?不信你摸摸。”
說著輕輕握了握楊彩芽的手。
覆在手背上的大手略帶薄繭,觸感粗糙而溫暖,體溫不燙不涼。
楊彩芽放下心來,見曹卓賴著不鬆開手,清亮鳳眸中湧動著促狹笑意,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嘟囔一句,“摸過了,也信你沒事。還不鬆手。”
掩蓋在深赭色長裙下的腳就往曹卓胸前輕輕一頂。
曹卓順勢鬆開口,到底顧忌在五裡村外,怕舉動過於親昵惹得她羞惱,轉開話題道,“你家那八十畝地在五裡村哪裡?”
邊說邊拍拍山風脖頸,拉著馬臉下掛著的韁繩往五裡村南麵走去。
楊家買的那八十畝地就在五裡村南麵尾段,夜色下雖看不太真切,倒也分辨得出位置,田埂儘頭供人休息的小木屋木門緊閉,原本黃燦燦的田間漆黑一片,八十畝地收過大半早稻,已經禿得隻剩一角還插著半彎的早稻。
山風馱著楊彩芽正從楊家地頭路過,楊彩芽指給曹卓看,和他說些從白叔那裡聽來的田間趣事,還有家中的收成。
曹卓靜靜聽著,笑道,“這麼說,以後食肆和零嘴鋪要用米麵,倒省得去外頭買了?”
“嗯,也是我們買地的時候運氣好,正好趕上賣地的急著出手,才接了這一大片的早稻。”楊彩芽語氣歡快,也不管曹卓聽不聽懂,仔細跟他算了一遍家裡嚼用和鋪子要用的米麵斤兩,眉眼間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等秋耕那一百五十畝地也種上糧食,五裡村這塊地秋天和明年春天還能種兩茬稻穀,兩塊地加起來食肆和零嘴鋪要用的米麵都儘夠了。算起來,到年底就不用花錢從外頭買了。”
一副精打細算的小財迷模樣,一算起銀錢說道起家中生計就眉飛色舞的。
曹卓看得嘴角微翹,不時輕聲應一聲,一路聽著楊彩芽淺笑輕語說些家長裡短,隻覺得夜色無比靜謐,心中祥和而平靜。
兩人一馬過了五裡村南麵尾段的大路,曹卓拉著韁繩止步,微仰著頭看向楊彩芽,鳳眸中閃動著晶亮光芒,突然道,“媳婦兒,你坐穩了。”
楊彩芽聞言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曹卓已經翻身上馬,長腿夾著山風馬腹稍作停頓,大掌繞到楊彩芽身前輕輕往前一帶,人就穩穩坐到楊彩芽身後,雙腿一夾馬腹,沉聲喝了聲“駕”。
山風應聲揚蹄,似乎早對慢慢踱步不耐煩,嘶鳴一聲撒開四蹄飛奔起來。